她不想在外人面前示弱,不想让敌人看了笑话。
所以她即便痛得想死,也强撑着不肯露出分毫破绽。
可沈今生不知道,不管她多么坚强,不管她多么隐忍,在姜羽眼中,她都是不堪一击的。
她沈今生,不过是个没有过去的可怜虫。
可怜虫,怎么能跟姜家的人比。
眼见着沈今生双腿猛夹马腹,快鞭一扬,马儿便载着她二人绝尘而去,消失在那条大道上,姜羽才蓦地松了口气,下令:“李作,跟上去,沈素受了重伤,定然走不远,找到她,但不要杀了她,带回来。”
李作立马领命而去。
——
此时已近傍晚,残阳如血,冷风如刀,马儿停在一座庙宇前。
庙宇已荒废多时,杂草丛生,大门已损坏,布满蛛网,显得破败不堪,庙内尘土满屋,佛像横卧,看不出一点庄严肃穆的样子。
沈今生率先下马。
她身形踉跄,一路上颠簸,已是耗尽了全部的心力。
要不是封住自身几处大穴,强行压抑伤势,她早就一头栽下马,死无葬身之地了。
狼头山离乌镇不算远,骑马约莫一个时辰,便能到,她却选择了绕道而行,来到镇外这座破败的庙宇。
她还是这样,在逞强,想要独自扛下所有,不让萧宁担心。
何其可悲,又何其可笑。
沈今生脚步虚浮,推开庙门时,差点摔倒在地。
“沈素,你小心点。”姜榆眉头蹙得很紧,她深知沈今生身上的伤有多重,想伸手去扶沈今生。
但沈今生很排斥姜榆的靠近,一把甩开姜榆的手,踉跄地往前走,停在了一旁供奉菩萨的供桌前,她疲惫的眼里,像蒙了一层厚厚的雾,看不真切。
还是大意了。
不然,以姜榆的身手,怎么能伤得了她。
姜榆看着沈今生那单薄的身子,因为紧绷,因为用力,微微发抖,像破败的苇草,风一吹,就散了。
她不忍心,上前一步,劝道:“沈素,你伤得这么重,还是去镇上的医馆找大夫,先处理伤口,再晚些,伤口怕是会恶化。”
“姜榆,收起你那副假慈悲的嘴脸。”沈今生指节发白地攥着染血的桌布,声线比冬夜更寒,“若不是你——”
话音戛然而止,她已扯下桌布的一角,右手娴熟地缠绕肩头伤口,每一圈都勒进皮肉,缠裹伤处的动作狠决得像在对付仇人,仿佛要将某种更深的痛楚也一并缚住。
动作虽然生硬,却也干净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
包扎好后,她单掌撑住供桌边缘,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缓缓坐下,调整着内息。
刚刚的动作,已经牵扯到好几处,疼得她冷汗直冒。
不过,她早已习惯,这点疼,算不得什么。
比起那些年,早已麻木。
姜榆眼中泛起了雾,有些愠怒:“沈素,你还真当自己是个女中豪杰呢,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实话告诉你吧。
“当年我哥是受那王县令的蛊惑才劫掠了沈家,事后他也很后悔,还特意派人去找你,可那时你父母已经遇害,你哥也下落不明。
“但这与我何干?”
“你怎么还要用这副仇视眼光看我。”
沈今生思绪飞转,心下骇然。
王县令王兆兴,她是有印象的,刚及笄那年,王县令便托人上门提亲,说看上了她,要她做第十房小妾。
沈父当然严词拒绝,王兆兴已经子嗣成群,她嫁过去,必然受委屈。
可是抵不过王兆兴有权有势,威胁道:“本官看上你家女儿是你的福气,否则别怪本官不客气。”
沈父听了这话,气的当场就要去找王兆兴拼命。
一来二去,这事便耽搁了下来。
没想到,王兆兴暗中勾搭上姜家人,里应外合,劫了沈家。
沈家一夜间,家破人亡。
这样的真相,近乎残忍,沈今生不敢继续往下想,她怕听到更多,怕沈临风知道后,心中会有多痛。
她忽地嗤笑出声,声音透着凄怆,在寂静的庙宇中,回荡。
“姜榆,你最好给我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