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尘终于停止咳嗽,垂下始终捂着嘴的手,面色有些虚弱,“给我拿瓶水。”
“可能得麻烦先生自己拿了,就放在车门扶手的下方。”管家边开车边回复他的话,“先生,我方才擅作主张,将那名司机赶走了。我们这就去北宅,一切人手都已安排妥当。”
“你办事我一直放心。”宋世尘强撑一丝笑意,咽下喉头涌上的腥甜味道,缓缓摊开手掌。
昏暗灯光下,一摊泛出乌黑的粘稠血液赫然映入眼帘。
池言整夜未眠,直到天亮才堪堪睡去。
家里静悄悄的,并无旁人,只有放在桌上的三明治与便签。莫晓送池曦上学,池又昌也已上班,家里只剩落单的池言。
恍惚间听到闹钟的声音,池言蹙眉,烦躁地伸手一挥——
嘭的一声,世界恢复清静。
她这才展了眉,翻个身后再次睡去。
九点整,池言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醒来,捡起被她砸落在地的闹钟,边打着呵欠边瞟了眼时间。九点。
还好,九点而已。
等等!九点!
“完了完了。”她这才彻底苏醒过来,三下五除二间换好衣服洗漱完,拿上收拾的东西便冲出了门。
明明已将踏板蹬的吱呀作响,池言却仍焦急着想要更快。
九点二十,池言终于到达教室,不负众望地被白之易罚站。
听着班内正滔滔不绝的讲课声,少女无奈地叹了口气。
“能不能背我昨天布置的范文,能就进来。”正懊恼间,白之易忽然从教室走了出来,“不能就一直站着。”
池言眸子一亮,想也不想便连连点头。
清润的女声随即响起,英文发音标准,“She burst out of crying and wailed……”
池言的英语一直是强势科目,记忆方面更是快准狠。她怎么也想不到昨天课上无意多看了几眼的范文能在这时派上用场。
白之易严肃的伪装这才褪去,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行了,进去吧,下次别再迟到。”
“没问题。”池言这才松了口气,快步走进教室。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于她,除了一个人。
池言走到座位,怔愣地盯了身后人几秒。
如瀑黑发被那人垂至一边,白皙的脖颈裸露在外,有几根发丝散落面上,显出凌乱的样子。
少女睫毛轻轻垂落,口罩遮挡了眼睛以下的部分,脑袋安静地伏于臂弯交叠处,显然是睡熟了。
没想到她也会上课睡觉。池言看得出神,一时忘记了还未结束的课堂。
“池言,宋令闻好看吗?”
白之易幽怨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一石激起千层浪,哄堂大笑声自四面八方传来。池言这才回过神,连忙转身坐下。
宋令闻被突然爆发的笑声吵醒,有些不悦地抬头,便看见了熟悉的背影。
周围笑声未停,阳光倾泻少女肩头,惹得她原本白皙的脖颈爬上红晕,耳垂也红艳艳的,不知经历了什么。
皱起的眉头在不自觉间舒展开来。宋令闻盯着身前人垂落的马尾与脖颈处的零落碎发许久,才慢慢收回视线。
没过多久下课铃声响起,池言座位瞬间围满了人。
“干什么?”她有些莫名其妙地环顾四周,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还问我们干什么?好看吗?啊?”陆灿笑地满脸褶子,重重拍她肩膀,语气揶揄。
“就是啊,好看吗?”顾宁与夏婉岚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难道是看入迷了忘记自己还在上课?天哪池言,你不会已经沦陷了......”
池言哪能听不出几人话里的调侃意味,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脸又在下一秒变得通红。
“少打趣我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池言冲众人摆摆手,装出一脸镇定的模样,“我只是......椅子被卡住了拿不出来,才多站了一会,根本不是看谁看入迷了。”
铃。上课铃声适时响起。眼见套不出话来,众人只得悻悻而归。
第二节课是数学,池言并不觉得困,却根本听不进去,开始不由自主地发起了呆。
宋令闻居然一反常态的在英语课上睡觉,而且看样子应该睡了有一会。
要知道她一向是上课听讲下课做题,自律到不能再自律,居然也会破天荒的偷懒休息。
难道她昨晚也没睡好?池言又忍不住深入幻想了下,数学老师的声音却突然响起,“宋令闻,你来演示下这道题。”
班级一片静默,身后人不知怎的没有立即起身。
一小会后,宋令闻走上讲台,却只是沉默地站在黑板前,手中的粉笔迟迟未落。
数学老师并不催促,他知道宋令闻的水平,认为她的犹豫是在优化方案,便站在一旁等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宋令闻愈发茫然地盯着黑板上的题目,捏着粉笔的手更紧了些。
池言双手撑着下颚,有些担忧地望向宋令闻。
宋令闻今天是怎么了?
又过了好一会,连班级同学都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时,宋令闻才转身,将粉笔放回粉笔盒,语气平淡地开口,“我不会。”
然后径自走下讲台。
“……”
空气霎时安静,数学老师有些尴尬地替她找补,“……这道题确实有一定难度,宋令闻写不出来也很正常,同学们一起来看一下啊……”
众人注意力随着讲解声逐渐被转移到题目上。宋令闻的眸子却迟迟未动,只是落于身前人散落的马尾与近在咫尺的脖颈处。
她的额头不知何时冒了些细汗,被口罩遮挡着的薄唇轻轻抿起,拉成一条直线,耳垂微粉,宛如初绽的樱花。
她撒谎了。
其实她不是不会,只是原本应该用来思考题目的时间,她用在了走神。
突然被叫上讲台,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只有身前人脖颈边缘处的那一小块凸起。
“……”宋令闻瞳孔微颤,像做错事的孩子般仓皇低头,用大拇指使劲揉搓着另一只手的虎口,面颊也升起无端燥热。
宋令闻更没有承认,这其实是她第一次在课堂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