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朝困樊笼,难得返自然。
小茶馆闭门谢客数日,如今也算是恢复正常了。
苍耳一整晚都躺在屋顶:看天上的明月,数浩瀚的星河。聆听着各类鸣叫,感受着寒风萧瑟。
许念在茶楼找了好一会儿,最后才来到了屋顶。上来一看,苍耳整个人都懒散地躺在那里:悠闲,安逸。
“祖宗,跑这里来不知道告诉我一声?”
苍耳闭上了眼眸,抬起手晃了晃:“哈哈,我以为告诉你了。”
许念走过去一瞧,他刻意隐藏起来的情绪,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要是真、无聊,我陪你下棋吧!一个人躺在这里吹冷风,万一着凉了怎么办?在这里,我可找不到驱寒的药。”
“不会的,我躺在这里,可是有原因的。”
“祖宗,能睁开眼睛说话吗?”
“不影响。”
“……………”
“你怎么不问?”
“问什么?”
“原因啊!”
“原因是什么?”
“哈哈,当然是高枕了啊!”
“……这是什么奇怪的原因?”
“意思是,我都躺在这么高的地方了,那是不是就可以无忧,无愁了。”
许念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身下了屋顶。
苍耳睁开了双眼,片刻后,也跟了上去。
回屋呆了一会儿,便开始在小茶馆里四处游走,不知疲倦……
许念从厨房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盘新鲜的果子,坐在一旁吃了起来。
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吃个果子都在吧唧着嘴,里面本就安静,一有声音就显得尤为明显。
苍耳闻声走了过来:“这果子有那么脆?”
“也没,我就是觉得这样吃才有味道。”
“…………”
苍耳瞧了一眼,莫名叹了口气。
“祖宗,事情都已经翻篇了,你还在忧愁着什么?”
“是啊!是解决了,但是,还差一点。”
“差什么?”
“差……差…,也不能强人所难。”
“也对。”
许念说着,忽地想起了自己荒废数日的晨练,于是便放下了手中的果子,提着剑便走出了门。
“干嘛去?!”苍耳急忙追了上去,“果子吃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离开?难不成,你要去砍掉这棵果树?”
“……祖宗,你的这奇思妙想还真是无人能敌啊!”
“所以,你要去干嘛?”
“我们来都多少天了?”
“……没数。”
“我可不想光阴虚度。”许念看向手中的佩剑,“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寸光阴一寸金。”
“……那你,去吧!”
许念在原地站立了一会儿,又转身走了进来:“时光易逝,我已经不习惯了。还是顺其自然吧!”
苍耳的目光停在了他的佩剑上:“玉呢?”
许念愣了愣,一脸紧张地看着他:“……你干嘛?”
苍耳忧郁的眼神渐渐淡去,转而微笑道:“哈哈。我就是觉得,你的这剑穗挺好看的,如果再配上一块玉,那就更完美了。”
许念疑惑的目光在他脸上打转,内心揣摩了半天,又道:“……你干嘛?”
苍耳又叹了一口气,对着他皱起了眉。
“……你这是干嘛?”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我这不是刚想起来嘛!顺嘴一问,而已!你这么紧张是何道理?”
“……想要回来?”
“……不是!我……?你,知道?”
“嗯。你怎么突然想起了这事?”
“还不是因为……我……无聊啊!随便瞎想的。想着想着,就想起来了。”
“嗯,那,我去准备饭。”
许念转身便进了厨房,不到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一阵叮铃哐啷……
苍耳看着盘里的果子,内心一阵叹息:哎!什么叫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兜兜转转,几经波折,最终还是没能逃脱命运的安排啊!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月晕知风 ,础润知雨。
这是世间的自然现象,人皆知之。
但是,如此普通的现象,一旦出了梵城,那就另当别论了。
比如,世人皆知的两大仙山:巫山,有灵有兽,可望而不可及。藏锋山,有人有仙,可遇而不可求。
除了这两个地方以外,还有一个地方也算是一个盛地。它在北荒之南,名为临渊之都。
此山形如两条首尾相接的鱼,山上不光有灵,兽,妖,怪,精,而且还有人。
来临渊之都的人当然也不是普通人,他们既不为灵力,也不为兽类,而是为了长生花。
此花名为长生,实则非然。花叶极美,但为剧毒。枝干与根茎则为药,药到病除。
要不是因为林掌门,苍耳早就忘了这事儿了。
为了追寻不知去向的归一剑,苍耳也是去过很多地方的,临渊之都就是其中之一。
一般来说,商贩占道,引起争论,产生口角,这样的事是不会激起多大的浪花的,顶多就是谁输谁走人。
这天,李大爷担着两筐野果准备去摆摊,平常都是摘一筐半的,昨天碰到的果树要比往常的还要大一些,而且,那果子又大又脆,摘了整整两大框。
人逢喜事精神爽,李大爷嘴里哼着小曲儿,一脸的喜气洋洋。
到地一看,自己的小木凳被人踢翻在地,旁边还有个尖嘴毛脸的大高个,他蹲在地上正摆弄着一堆铁件。
李大爷瞬间火冒三丈,他脚底生风地走了过去,边走边骂街…………
这个地段在小摊贩的眼里,那可是香饽饽,因为对面刚好是一家酒楼,里面经常有人斗酒,斗诗,而他们的赌注可不是琼浆玉液,金银珠宝,而是他们的货物。一旦被哪位贵客点上,那就算熬出头了。
因为他们有个规矩,被点的货物不管大小,贵贱,都要收入囊中的,而且,这交易还要持续十年,就算商贩不供货,钱还是要给的。
虽然这些小恩小惠对于他们来说轻于鸿毛,但对于小摊贩而言,那可是能养家糊口的重要来源。
楼里吹拉弹唱,轻舞翩翩。楼外骂骂咧咧,聒噪不断…………
一位穿红戴绿,满脸脂粉的老板娘高声喊道:“………好!今日的赢家,是许公子!”
随即又是一阵欢呼雀跃,热闹非常。
一位公子从闹哄哄的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相貌堂堂,举止大方。
“能有机会品尝如此美酒,是在下的荣幸。”
那老板娘摇着火焰团凤扇,扭着杨柳纤细腰,娇声奉承道:“哎呀!瞧您说的,像您这样豪爽又帅气的人,我们可是求之不得啊!”
“严老板过誉了。”
许公子对她的眉目传情视若无睹。
“许公子海量,穆某心服口服。”
这时,与他一同参赛的两人也走了出来。这两位公子也是风度翩翩,气宇轩昂。
“在下许胜,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穆春风。”
“时小年。”
穆春风又道:“许公子酒量这么好,想来也是位好酒之人啊!”
“说来也惭愧,我之所以饮酒,也是苦中作乐而已。”
“这是为何?”
“因为……”
“公子!该到点货的时候了。”
一位长相白净的少年走了过来,他目光警惕地看了他们一眼。
许胜微微一笑:“那我们这就去,点兵点将。”
他们一出酒楼,那热火朝天的叫骂声就瞬间消失了,那些聚在一起看热闹的商贩们,一看到他们走了过来,都急急忙忙的回到了自己的摊位上,翘首以待。
许胜瞧了一眼满地打滚的果子,笑道:“这么大的红玛瑙还是少见呢!”
李大爷一听,瞬间有了希望,赶忙上前道:“公子,公子若是喜欢这果,红玛瑙,我保证,每天都有新鲜的果子……红玛瑙吃。”
这时,抢了人家位置的那位也急忙走了过来,他也热情地介绍着自己的武器。
“公子,公子也看看我的武器,每一件都是铁匠精心打造出来的,款式好看,小巧轻便,拿来防身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李大爷一听,顿时变了脸,立马转头对着他:“什么叫武器?你那玩意儿也配?我看就是破铜烂铁!一堆废物!”
“你!你有种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怎么?还没有听清楚?好!那我就再说一遍,一堆废物!怎么滴!废物就是废物!”
那人气的吹胡子瞪眼的,一看到地上的果子,上去就是一脚,圆润饱满的果子瞬间踩成了稀巴烂。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又是什么玩意儿?不知道从那个山沟里捡来的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来卖?”
两人又开始了对骂,唾沫飞溅,不堪入耳。
那位少年将许胜向后拉了拉,嫌弃道:“公子凑个热闹玩一玩就好了,为何还来真的啊!这些人,不知礼数,要是伤了公子可怎么办?”
“向佑,不可无礼,都是百姓,他们能有什么危险?”
“可……”
“他们如此气愤,也只是为了生活,帮一把又有何妨。”
“是。”
破口大骂的两人停了下来,互相干瞪眼半晌,目光怯怯地望了过来。
许胜掏出怀里的令牌,看了看两人:“这令牌只有一块,所以,你们俩商量一下,是你们各买各的,还是合二为一。”
向佑鄙夷道:“你们还是赶紧决定吧!我们可没有闲工夫跟你们在这里耗!”
“向佑,说话不要这么凶!”
“公子,别看他们可怜,那心眼可多着呢!”
“ 向佑,你再这样,下次就不要跟我一同出来了。”
他委屈巴巴地看着许胜:“ 公子,我知道了。”
许胜继续问道:“二位,可商量好了?”
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嗯嗯!”
许胜将令牌递了过去,他们两人又开始了互相谦让。
“你拿着吧!我本来也是占了你的位置的。”
“不,还是你拿着吧!要不是我们争吵,那人家也不一定能看得上我的果子啊!”
“不,还是你拿着吧!”
“不,你拿着最合适了。”
许胜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既然如此,那我就将这令牌一分为二,你们一人一半,如何?”
他们两人顿时乐开了花,连连点头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酒楼的规矩,点完之后,要挑两样东西交给老板娘的。
许胜先是拿了一颗果子,又走到那一堆小武器跟前,准备随便拿一件时,一把短柄小刀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商贩眼尖手快,立刻拿起来双手奉上:“公子,您要是喜欢,我保证每天都有新……您先拿着玩,我再挑一件给老板娘。”
许胜哈哈一笑:“这匕首不错,可否告知它的来历?”
“这些都是铁匠铺里定制的,不过,那打铁的师傅说,有些是他铸造的,有些是从别处得来的。”
许胜将小刀拿在手里瞧了瞧:“这像是仿品。”
穆春风也走了过来,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小刀,问道:“这样式,怕是不多见。”
许胜点了点头,问道:“能否告知一下,那铁匠铺在哪个地方?”
“在东城边上。”
“能说具体一点儿吗?这范围太广了,估计也不好找。”
这时,向佑走了过来:“公子,城东边,也就一家铁匠铺。”
许胜看了穆春风一眼,邀请道:“穆兄要是感兴趣,我们可一同去瞧一瞧。”
“在下,却之不恭。”
城东面虽然只有一家铁匠铺,但是生意却不怎么样,而且只有老板一人,就连打铁的匠人也是他自己。
他穿着皮衣长靴,戴着特制的手套,打完最后一块铁皮之后,将它浸在水中,脱下了手套,准备关门打烊时,看到了三位长相俊俏的公子。
“各位,是来买兵器的吗?”
他之所以这么问,也是看他们各个都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一点儿也不像舞刀弄枪之人。
许胜道:“打扰老板了,我们是来向你打听一件事的。”
铁匠师傅呲牙一笑,又急忙闭了闭嘴:“来我这里的人,虽然不多,但对于他们的行踪,可是绝对保密的!”
时小年低笑不止,穆春风转头问道:“你在笑什么?”
“……门牙。”
“你牙怎么了?”
许胜轻咳一声:“老板,我们不问来人,我这儿有一把匕首,你看看是否有印象。”
他接过许胜手中的匕首一看,嘿嘿一笑,这一笑,又把缺了一颗的门牙露了出来。
“这我有印象,前几日,来了一位,非常俊俏的公子,他在我这儿画了一把剑,让我看看能不能弄个剑鞘。”
“那你有没有看到那把剑?”
“这个倒是没有。”
“那,如果老板方便的话,可否让我们看看他画的那把剑?”
“那画我早就扔了,剑鞘也没有完成,当时他画完之后,就匆忙离开了,订金也没有付,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老板盯着手中的匕首,“那画是看不到了,不过,这把小刀就是按照他画的形状铸造的。只不过,那是长剑,这是小刀而已。”
许胜拿出了一个钱袋,整个都给了那位老板:“多谢相告。”
那老板打开钱袋一看,漠不关心的态度立马转变:“虽然画是看不到了,但是,我听到他说了一个地方,说不定他画的剑就是从那里买的。”
“那就多谢老板了。”
老板摆手笑道:“公子客气了,我也是无意间听了一句,好像是临渊之都,那地方的宝贝可是多不胜数的。”
许胜看向他们两个:“既然都问到这儿了,不知道两位还有没有兴趣一同前往?”
穆春风欣然应道:“当然。”
许胜看着时小年:“时兄似乎不太感兴趣,若是不想去,可别勉强。”
“不会,我们也是来游玩的,去哪儿都行。”
“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许某何其有幸。”
三人结伴而行,数月后,他们来到了临渊之都。
经过这几月的相处,他们的友谊早就情同手足,感情深厚了。
再过一条河流,就到临渊地界了。
他们想要渡河成功,就只能就地取材,编制木筏了。
不过,他们三个没一个会的,只能照葫芦画瓢,木筏漂到一半之后,就开始往下沉了。
许胜自责不已:“是我经验不足,连累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