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含章想到自己接下来的打算,眼睛不可抑止黯淡下去。她闷闷道:“公主,你的那个陶然居还需要帮手吗?”联络地点选在陶然居,若是没正经理由,她老往哪儿跑也不是个事。
“怎么,你要来帮忙?”
“我在东宫太无聊了,整天没事干,殿下也忙,我就想着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她苦着一张脸。
提起皇兄,李洛华又想到他身上的病症,嘴角的笑意逐渐僵住。她想了想,道:
“忙倒没有什么要你帮的,但章娘若是想找事情干可以来陶然居帮忙,过几日我让青杏安排些轻松能打发时间的活儿给你干,你看如何?”
“多谢公主!”梁含章脸上扬起笑,“不拘泥轻松不轻松,只要有活儿干就行”。
“这可不一样,你堂堂奉仪怎能干那些下人的活,皇兄若知道非扒我皮不可!”李洛华朝她扮鬼脸。
马车很快行至陶然居,因为在竹林的一番辩论梁含章的发髻松散不少,她又叫了先前伺候的簪娘进来。
“娘娘这时候叫奴来,可是有消息了?”簪娘走近她压低声音道。
梁含章手指死死攥着衣角,深吸一口气,旋即抬眼问:“我阿兄如何了?”
簪娘奸笑,干瘦扭曲的手指攀上她脖颈:“娘娘放心,只要你乖乖的,梁显那厮便能好好活着”。声音陡然凌厉,“可若娘娘总想耍些小聪明,你阿兄是死是活,奴可就不能保证了……”
“你要说到做到”。
“瞧娘娘说的,咱们梁国人最讲信义二字,该答应娘娘的绝不会亏欠”。她直起身子,脸色恢复冷漠:“娘娘快说吧,莫要平白耽误时间”。
梁含章犹豫片刻,艰涩开口:“太子好像怀疑大将军朱孝文了,我今早看到驸马写给太子的书信”。
簪娘脸色一喜,似是不可置信,眼神狐疑确认:“娘娘当真?”
“自然是真,但到底是不是太子做的局我就不清楚了”,这其中的是非交给她们判断。
察觉她神色不似作伪,簪娘终于激动道:“娘娘此事做得好,这消息我一定传到主人耳里。至于娘娘,若是情报准确,奴一定为娘娘请功”。
“请功就不必了”,梁含章颇觉无趣,摆手拒绝,“只要你们信守承诺,不折磨阿兄就行了”。
“还有,不要再叫我娘娘”。
“是,奴遵旨”。簪娘眼里发出阴险毒辣的光芒,扭曲的手指搭在胸前显得极为可怖。
自那情报说出口,梁含章情绪明显低落下来。她就像被洪流裹挟的泥沙,轰轰荡荡往前走,但确切要走向哪里,她不知道,也没有做决定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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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长平公主早早来到长春宫找皇后商量。
“洛华,这么早来所为何事?”王皇后看着面色端肃的女儿,颇觉疑惑。
公主一五一十汇报昨日之事,末了还不忘问一句:“母后,你说皇兄的身体是不是有问题?”
皇后大骇,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呵斥:“瞎说!”她的儿子怎可能有问题。之所以多年不亲近女色,不过像他父皇一般克己复礼、严于己身罢了。怎到了女儿嘴里就成了“身体有问题”?
不可能,王皇后不断安慰自己。
“母后”,公主亲昵抱着她胳膊撒娇,皱眉道:“女儿也不是成心诅咒皇兄。可您想想,若皇兄没遇到奉仪前一直清心寡欲也就罢了。为何如今身边都有奉仪了,皇兄还那样对人家,不就是怕被发现吗?”
似是觉得母女俩私底下讨论兄长房中事不甚妥当,她把声音压得很低。
经此一说,皇后眉毛拧在一起,看上去忧心忡忡。
皇儿自小性格独立,不像李瑄李洛华自小养在身边成天黏着她。后被封为太子搬到太子宫后,自己更是对长子鲜有照顾。
莫非,真像洛华说的那般?
“可是,若你皇兄身子真有毛病,母后可怎么开这个口?本宫前日赠他血红酒就是为了给二人助兴用的,可昨日你皇兄居然派李福来传话,话里话外让我莫再插手他后院之事。这可如何是好?”
回想起昨日李福战战兢兢来长春宫传话,王皇后就觉得一阵头疼。
长子性子孤僻,又少言寡语。不像两个小的,兼之在狄府养了这么多年,与她关系本就不亲厚。如今发话,她这个当母亲的又怎好再插足?
可是,若洛华说的是真的,他身子有问题却一直讳疾忌医,这可如何是好?储君是国之根本,他这样迟迟不临幸女子诞下子嗣。不消几年,朝臣迟早会议论纷纷。
到那时,有心之人借机搅浑水,提出废长立幼此类言论,届时必定国家动荡,民心不稳。
帝后虽疼爱幼子,却都从未动过易储的心思。因为她们心里清楚,长子能坐上太子之位不仅仅依靠的是嫡长身份。更多的是他自身的能力。
而皇二子李瑄,当个大将军也好,当个闲散王爷也好。但决计没能力坐稳太子之位。
皇后思考得更多的是国本,一想到此事可能是真的,她就愁得坐立不安。都怪她,这么多年疏于对长子的照顾和关心,竟忽略了他身体这么大的毛病。
“母后,皇兄恼怒你赠血红酒不就是担心自己病症被发现吗?可身体有毛病就得治。皇城有无数医术精湛的太医,何愁医治不好皇兄的病症?”况且现在一切都还只是猜测,真相尚不明朗。
“那依洛华之见?”皇后碰到这棘手的问题,罕见的没了主意。
“依女儿之见,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母后可安排一位医术精湛且信得过的太医来长春宫,届时再请皇兄前来。不论如何先让太医把脉看看再说”。
反正她们是一家人,就算这等羞于启齿的病症被母后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就依洛华之见?”皇后内心惴惴,生怕再惹得长子不喜。天长日久,这母子之情就真的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