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爻看向对面的的男子,身修体长,模样也算俊朗,穿着绯色长袍,腰间缀着两三条玉佩,俨然一副富家贵公子的姿态,只见他听完萱柔说的,气急败坏咬牙道:“萱柔,你怎能血口喷人呢?”
“我没有……”萱柔将脸挡在衣袖后,委屈道。
有人帮腔道:“岑公子方才说,要萱柔给你一个交代,难道不是去报官吗?”
“谁说的!”
你一言我一句中,虞爻想起刚才两人拉拉扯扯的那一幕,又看向柔柔弱弱、掩面哭泣的小姑娘,料想这不过是这小少爷想强掳人,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等小丫鬟往进跳呢。
“岑公子,萱柔是我府上的人 ,如若哪里冲撞了您,我代为赔不是。”虞爻向前走了几步,目光正对着他,“但是,您又凭何觉得是剑是萱柔带到后院的呢?只因您当时看到后院只有她一人吗?”
“口说无凭,”虞爻清浅一笑,“难以让人信服。”
话落,遮面于衫袖后的女子哭声止了一瞬,在无人看到的角度里,唇角轻抿。
“……你,”岑文清舌结,抬手指向她,又转向萱柔,“好——”似是无奈,须臾后又将手放下,举起手中的佩剑,“本公子的剑在贵府中坏了,虞小姐总要给个交代吧?”
虞爻看了眼他手中的长剑,沉着道:“岑少爷,可否把您的佩剑拿给我看一眼,兴许我有办法。”
“你?”
不光是岑文清,周围站着的主仆宾客眼中皆错愕。这素日只喜读书练字、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滴滴大小姐,病愈后竟然会修剑了。
萱柔也止住了泪,眼神诧异。
“您尽管拿来,我试一试。”虞爻伸手。
话落,岑文清握紧了手中的剑,须臾踌躇后,递给了她,“本少爷倒要看看,你有何能耐?”
虞爻接过长剑,发现白金剑柄处有裂痕,心中默念:“系统。”
【岑文清佩剑:绝尘 磨损程度:轻微;钝化程度:轻微;需修补程度:轻微。】
【剑柄开裂原因:人为摔损。】
是他自己摔的?
【……嗯,请宿主收好万修液。】系统擅作主张,将否定转为了肯定,又省略了“嗯”后的一个“吧”。
果然。虞爻盯着剑,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里多了一个小瓷瓶,默默听着岑文清絮叨:“这把宝剑,可是圣上赐给本少爷的,你要是修不好再给磕着碰着了,就老老实实地把萱柔给我交出来。”
懒得搭理,虞爻遵照系统的提示,将剑置于地上,向下人要来磨刀石和刀具,往前走了几步,错开人群,背过身后迅速将瓷瓶打开,倒在了剑柄上,裂痕果真慢慢在消失,而后,她又装模作样敲敲打打,磨磨划划,一刻钟后,将剑归还,“岑公子请过目。”
岑文清话止,目光没有落在剑上,倒是对着白嫩修纤的手生了几份旖念,“本公子瞧瞧。”
虞爻觉察到了他黏腻的目光,赶忙收回了手,在衣衫上抹了抹,“岑公子自重。”
本来勾着唇,心思还放在人身上的岑文清,将剑翻来覆去看过后就笑不出了。
不光是剑柄的断痕,剑脊的磨损也全然不见。旧剑换新颜,他却不由得地蹙拢眉宇。
“剑给您修好了,萱柔我就留下了。”
对上虞爻清亮的双眸,岑文清心中疑窦丛生,张嘴问道:“你怎会修剑的?你此前不是只喜读诗吟词吗?”
好问题。
刚才利用系统修剑之时,虞爻就在想这个问题。她并没有承载原宿主的全部记忆,只笼统地了解了个大概。
根据她的推测,原主应该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可能样样精通,至于修剑补器这种技术活,应该是不涉猎的。好在,她有胡编乱造让人信以为真的能力。
“久卧病榻,昏睡之时,梦中一高人传授于我的,”虞爻看向岑文清,眼中的将信将疑一览无遗,又加了一句,“岑公子要是不信的话,我也没办法,毕竟梦境是无法重现的。”
听完她的解释,众人面面相觑,亦是半信半疑。一斯文模样的年轻人却道:
“古有庄周梦蝶虚幻无常,太白梦笔生花天才赡逸。虞小姐梦到高人相授,才及修缮兵器,倒也说得通。”
似是信服了年轻人的解释,众人纷纷点头。
虞爻朝他莞尔一笑,心中竖起一个大拇指:谢谢你,文化人。
青年回以温和一笑。
见众人被说服,岑文清对上虞爻清亮的双眸,只能气哼哼道一句:“你……给我等着。”他看向用绣帕擦着泪的姑娘,语气却软了些,“萱柔,你也是。”
萱柔只顾低头拭泪,闻言又将身形往虞爻身后隐了隐。
言语威胁?虞爻微微偏首,目光沉静:“好,我等着。”又转身对旁边的小厮道,“送客。”
她需要时间整理思绪。
在一旁默默观望地虞老夫人攥紧了手中的绣帕,目光在孙儿身上久驻,片刻后,笑着道:“今日天色已晚,老身就不留各位在府上用膳了。夭夭堪堪才醒,身子刚愈,老身想多照顾她些,还请各位见谅。”
丧礼作喜宴,众客听完,各自道贺,相携而去。
岑文清心中不快,也只能甩袖离去。
待人走后,虞老夫人抓着虞爻的手,将人来来回回看了许久,才道:“夭夭身子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怕被人看穿,虞爻只得顺着老人的话,以身体欠佳需静休为由,让丫鬟带她回房中。路过前院时,她看到了飘动的白幡,供桌上的香蜡烛光跳跃。
虞爻不由抬脚,向堂内走去,萱柔跟上。“这是为虞……为我设的灵堂?”瞧见丫鬟点头,她走至金丝楠木制成的棺椁前,发现棺材盖是开着的,并未封钉,便问:“我本是今日出殡吗?”
萱柔微微颔首,“本想等老爷回来再封棺的,没成想小姐——”
没成想小姐诈尸了。
虞爻默默补全了丫鬟欲言又止的话,心中困惑无比:本应躺在棺材里的人,为何会出现在密室?
还有,明明参加的是葬礼,岑文清为何是一身红衣大为不敬,又强掳姑娘闹得鸡犬不鸣。思及此,虞爻看向为她带路的婢女,问:“萱柔,你为何会被岑文清缠?”
话落,萱柔的脚步顿了顿,眼里波光流转,柔声道:“小姐,您忘了?”虞爻不解,双眸眨动,听她接着道,“忘了也好,那般纨绔的人,对小姐做的,忘了好。”
“嗯?”
这和虞夭还有关系啊?
“小姐,奴婢先带您回房歇息,稍后将晚膳送来。”萱柔将人带到闺房,行礼后离去,合门时,又看了一眼坐在床榻上怔惘的人,暗暗道了一句:
对不起,小姐。
萱柔说谎了。
坐于软踏上,虞爻心上似有千层雾缠绕,房中的景象她却觉很熟悉,四顾垂眼时瞥见了木板上的脚印,她抬起脚掌,对了上去,是她的。
记起来了,这里是她刚才慌慌张张跑出去的那屋。
沿着足迹,虞爻行至一面屏风前,再往后,便是一堵簇拥着万花的浮雕墙,脚印消失于此。
如若想得没错,她逃出来的密室,应当就在这面墙后。
虞爻顺着花纹摸索,果然,感受了一块木头的松动,她使力按下。木雕墙面从中破开,通往密室的石阶出现。
原来在地下,方才自己惊慌无比,竟忘了是踩着石阶而上。如此想来,墙土松软也是有原因的,这地下密室不知何时建成,如若时间久远,受潮受阴的,自然会腐塌。
想通后,虞爻小心翼翼沿石阶而下,却又遇一方格石墙,回忆起刚才所按书册的位置,推动相应的石块,打开了石门,探身往里瞧去,空无一人,还是她离开前的样子。
长舒一口气,虞爻又跑向方才挖出的小孔前,透过缝隙看对面,与她料想得一般,早已无踪影。可刚才在院中,并未见到那两人。
晃了晃头,虞爻跑出了密室,迎上来送晚膳的萱柔,指着身后的花雕墙问:“萱柔,这面墙的背后是何处?”
萱柔放下托盘,摆着碗碟迎道:“就是方才小姐在的后院呀。”
后院?虞爻落座,接过萱柔递来的白瓷碗,边夹菜边想:后院的地面上熙攘喧闹,地下反派杀人……意外还是巧合?
三下两下扒完饭,虞爻偷偷绕道后院。还是方才的景象,青松挺立,枯叶飘零,并未找通往地下的缺口。
洞在哪儿?
人又去哪了?
【恭喜宿主,激活附加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