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潼城时，已是深夜。虽和长安一样取消宵禁，却因这场突如其来的灭门大案，城门驻守着许多点火把的士兵，只许进，不许出。

小白小黑知琴三人进城，并未经过太多盘查，看来进城不像出城那般严格。

“年前镖局也被灭门，似乎没这般大的动静，甚至还有密令要去长安报备，这太平拳馆绝不简单。”小白压低声音说。

“都城附近，上元节庆，发生这般大案，是该严格一些。”小黑回答。

小白点点头，有道理，但他还是觉得不止于此。

街上没有行人，尽是一队队缉凶的甲士。小白赶到拳馆门口，立马被士兵围了起来，不过或许士兵认得小白，也或许小刀打过招呼，简单问询后三人被允许进入拳馆。

“师弟，你……”闻到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小黑伸手拦住脸色煞白的小白，不让他进去。

小白摆摆手，“无碍，若有未死之人，或许能救回来。”

小黑沉吟片刻，让了开来。知琴赶紧跟上，不着痕迹地虚扶小白。

外院看不出异常，要不是檐下站岗的士兵，空里弥散的味道，这就是个静谧的普通院落。

“外院几个普通弟子，入睡时在屋里被杀。”小刀从里院走出，他大概勘察，对小白做着讲解，同时满含杀气看向小黑。

小黑出现在建安，是为杀人，后又现身泸州，发生命案，如今……小刀很想一声令下直接剁了小黑，奈何拳馆灭门案发生时，该是小黑和自己打斗前，不在潼城。

小白走向房屋，越过士兵往里看了几眼，开始剧烈咳嗽，甚至干呕。小黑赶紧扶住他的胳膊，知琴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身为鬼医，会怕血怕尸体？”小刀十分疑惑，当初在杏子林时他就想问，只是那时两人不熟。

“不是成为鬼医才怕血，而是先怕血，后才入的杏子林。”小黑闷闷回了一句。

小刀没正眼瞧小黑，见小白有所缓和，接着往下讲：“拳馆弟子杂役二十余，黄氏家眷十余口，还有几个宴请的宾客，共计四十六人，无一活口。”

知琴递了一方手帕，小白擦嘴后站直身子，皱着眉头问：“拳馆之人和宴请宾客，除了我，都会武功吧？”

“泔水里测出迷药，一部分是在昏睡中被杀，所以外院弟子没有打斗痕迹，但内院那些高手……要么迷药让他们实力大打折扣，要么凶手的武功十分了得。”小刀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小黑。

“我出了鬼司，赶来潼城，天黑时到，问过拳馆，师弟去了长安，我便直奔长安，当时拳馆弟子刚吃晚饭，看着并无异样。”小黑看似给小刀解释，但他从不在乎小刀想法，而是说给小白听的。

“虽说黄昏馆主年迈，好歹也是心剑境高手，身边还有个心剑境侄子，其余大都人剑境，并非不入流的三脚猫。”小刀拳头捏的咯吱响，长呼一口气后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小白进内院。

“现场痕迹看似很多，却多是拳脚所致，极少数剑痕也是杀人时顺带留下，那人剑招干净利落，没多余招式。”小刀是个高手，这般见地还是有的。

刚进院子，小白呼吸一滞，双腿一软，小黑闪身挡住他的视线，同时扶住他的身子。

院里横七竖八躺了几具尸体，血水满地，屋里传来黄浩然撕心裂肺的呐喊声。拳馆黄氏一脉，只留他一个活人。

“杀这么多江湖高手，而不惊动邻里更夫和巡街士兵……你那位师叔去哪儿了？”小刀问。

小黑眯着眼睛看着小刀，眼神不善：“宗门要事，去南方了，不是师叔所为。”

小刀没说话，准备进屋子看看黄浩然。

“还有活着的吗？”小白虚弱地问。

小刀顿了一下，脚步暂停，“没有，连昏睡的门房、厨子、账房先生都被补刀割喉。”

痛苦地闭上眼睛，小白将脑袋靠在小黑胸膛，“我给浩然开点静心安神的方子，等这里打扫之后再来。我累了，去歇息吧。”

前一句说给小刀，后一句说给小黑和知琴，知琴小黑带着小白出去了。

因为这场灭门惨案，潼城的街道看似静谧，实则有无数人没有入梦，敲客栈的门很容易得到回应，却很难叫开，毕竟谁都怕把凶手放进来。被逼无奈，打出拳馆贵客、江湖郎中的名头终于找到落脚之处。

“太平拳馆挺有名望，即使刚被灭门，一说是来祝寿宾客，你这客栈竟敢开门，不怕引火烧身？”知琴问客栈掌柜。

“唉，说是江湖门派，可太平拳馆跟那些深山老林的高宗大派不一样，跟那些打打杀杀的江湖客也不一样，拳馆看得见摸得着，平日里练练拳脚，也吃五谷杂粮，也喝水茶粥汤，与我们没多大区别。唉，这一夜之间那么多口就……多大仇啊，得罪谁了这是。”掌柜的边安门板边叹气。

进了房间，小白脸色依旧凄然，喝了茶水后自言自语：“多大的仇，特意在上元节灭人满门。”

小黑对这桩灭门惨案没多大触动，远不及担心小白身体，他跟师叔也干过类似的事，杀过气宗数个弟子和长老，无非没挑日子罢了。

小白轻轻用杯子有节奏地敲着桌子，出神地看着窗户：“拳馆，上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