螃蟹的腹中断断续续传来声音,声音隔着一层壳传出来很诡异,唐松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们不是故意要……都是你妹妹不好,她为什么要出现在那里?”
“如果那天她没有出现,就好了。”
这声音辨不清男女,音调尖细。
“我一开始只是捂了她的嘴,但是她一直在挣扎,我真的没办法、我也不想这样,都是她不好。”
“可是明明那天她死了,眼睛瞪得那么大,”嗓音吞咽了一下:“但是第二天却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了出来。”
黑港是一个很小的地方,街道狭隘,三流五教的人都有,人命在这里是否值钱只判断于你是否健康。
健康的皮、眼、手足,身体的一切都能换来金钱。
“陈叔把你妹捡回来那天我就觉得不对……”很模糊的一点笑声:“陈娜不是早就死了吗?”
在秩序失守后,这里更像是犯罪的天堂,走道四通八达,没有死路,只要跑得快一分钟就能穿越两条巷子,混乱的环境可以掩埋一切,黑港的路边常年躺着浑噩的流浪汉,第一天身体还是完整的,第二天就不完整了。
“陈明,你说你妹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渐渐的流浪的人变少了,垃圾桶里的骨头变多了。
声音变得轻佻,尾音上扬。
“ 哦……忘了你现在已经飞黄腾达了,织绪者大人,您应该看不上我们了吧?”
螃蟹的腹中传来沙哑的笑,声音短暂的停顿了几秒后,传来了剁、剁的动静。
像是菜刀砍在筒骨上的动静,骨头很硬,刀砍了好几下后才传来清脆的断裂声。
“瞧我这记性,您现在可不是什么织绪者了,”声音又骤然冰冷下来:“一个被丢在垃圾场的杂种,要不是陈叔脑子有病把你捡回来,你恐怕早就死了吧?”
声音落下后有沉重的呼吸扑了出来。
“你这是什么眼神?”这声音又笑了,反复无常,像是疯子一样。
“不过,我这人其实倒是挺宽容的。”
“垃圾从哪里来就应该回到哪里去才对呀。”贪婪的声音黏腻的从腹中传来:“织绪者的身体,应该很值钱吧?”
螃蟹的腹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撕裂了,然后又被瓜分,缝隙中夹杂着人类的喘息和兴奋。
手机的同步翻译无法翻译语气词,一切都在这一瞬显得如此难熬,唐松萝不自觉用手臂环住了自己。
与其说这是一份线索,倒不如说是犯罪现场的直接导入。
“结束了吗?”
亮光的屏幕中加载的圆点转了很久,许观知以为没有后续了。
唐松萝张了张嘴,刚想回答,只见屏幕上代表加载的圆点转了两圈,弹出了新的文字。
【是啊,有的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像是怪物。】
在窸窣的动静后传来了沙哑的少年的声音。
“我和妹妹,都很奇怪吧?”
声音终结在了这句话后。
螃蟹的腹中不再传来任何的响声。
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人微弱的呼吸声。
兔子站在门前,目光笔直的看向门外,从始至终门外都没有任何的异样,就好像这间屋子最大的危险只有螃蟹。
唐松萝回过神来,脸色苍白,她在屏幕上打字,补全了许观知的视角。
腹中声音提到的陈娜她们很眼熟,就在刚刚她们才翻阅了桌面上的日记。
很显然,这份证据里的角色指向了日记主人的哥哥与妹妹。
一个早就已经死去又被捡到的妹妹和一个购买疗程后成为织绪者的哥哥。
两者被杀死后又复活。
眼前朦胧的看见了一点光线,许观知眨了一下眼睛。
脑中的缺乏的线连在了一起。
风志信里提到的捡回来的孩子应该就是这个叫陈明的人。
从唐松萝那拿来的匕首没有还给她,声音是从螃蟹的腹中传来,许观知走上前去,她准备破开螃蟹的腹,看看里面发声的究竟是什么。
腐水顺着螃蟹被拆解的壳往下淌,唐松萝走近螃蟹,方便许观知动手。
许观知用匕首去掀壳,如果是在现实中,螃蟹拆开壳后能看见的应当是透色的肉,但此时被掀开的壳里只有各异的塑料袋。
黑的红的绿的、各色的塑料袋交缠在一起,堪称和谐的组成了螃蟹的内胆,仿佛蟹的体内生来就是由垃圾构成。
许观知用匕首的尖端去划袋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塑料袋在螃蟹的体内缠绕的非常紧,许观知听不见声音,只能凭借直觉去划袋子。
湿润的汁水顺着匕首的走势滴答滴答流进许观知的掌心,呼吸间腐水与塑料发酵的味道缠在鼻尖,很难闻,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进这个副本太久被气味熏晕了,许观知的眉头甚至都没皱一下。
塑料袋很坚韧,划起来其实并不容易,但唐松萝带的匕首比她在路边买的锋利很多,只滑了两下许观知就找到了发音的东西。
在真正‘看’见螃蟹腹内东西之前,许观知有想过可能里面会是一个小型的录音设备,再不济也是什么机械类的东西。
但就像唐松萝说的那样,副本里发生的一切不能用常理去推敲。
一张被泡的发白的脸随着被划开的塑料袋展露在许观知的面前。
这张脸雪白,仿佛常年被浸泡在福尔马林中一样,匕首下划的时候没有控制力道,这张雪白的脸上裂开了一条缝隙,在腐水中被切开的伤口边缘皮肤纤维像是豆腐飘在水里一样,纹路清晰。
和唐松萝共感的视觉很短暂的黑了一瞬,许观知猜测唐松萝应该是被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