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盔的质地是光滑的漆面，在朦胧的灯光里许观知模糊的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长发湿漉漉的耷拉在肌肤上，在冷白的皮肤上晕出暗红的色泽，她看上去像是刚从什么重型灾难现场逃出来的伤者，浑身散发着血味，被淹没的腿部更是血淋淋一片，疼痛迟缓的传达到脑子，那场骇人的雨果然有问题，被淹没的地方布满牙印，像是被老人的假牙啃过，留下青黑渗血的痕迹。

寒意从脚底窜起，许观知觉得浑身发冷，像是高烧的前兆，灰暗的情绪随着冷意不断入侵，蛊惑她闭上眼睛，睡死在这个危险的黑潮里。

笼中鸟对于黑潮等级的评估准则很简陋，只根据爆发一瞬的浓度来划分等级，从D-S，黑潮的等级决定了这个副本扩散的面积，像是D级的黑潮最多也就只能覆盖两到三个小区。

眼前的状况显然超出了金娜的知识储备。

没人跟她说过最低浓度的副本有这么危险啊？

金娜的目光扫视过在原地发抖的许观知，头盔下的眉头不自觉的皱起，她收回了手。

许观知没注意到金娜的举动，她只觉得自己很冷。

冷意蔓延，她听见自己的牙齿还在不受控制的打颤，耳边听见哭声，像是蒙在被子里发出的一样，很压抑，沉闷的情绪像是泥潭捂住了口鼻令她渐渐窒息。

她开始呼吸不到新鲜的空气。

许观知的脸色渐渐变得青白，明明已经躲在了淋不到雨的屋檐下，但她却似乎从未离开那场雨，磅礴的雨水沉重的淹没她的个体，拽着她往漆黑的地狱走去。

【好痛……好痛啊……】

【求求你，不要杀我……】

那微弱的哭泣越来越大声，她听清了哭声中混含的尖叫，不辩男女，哀嚎着求饶说自己好痛。

她的意识被拽着往下沉，很薄弱的与这道声音在做抵抗。

【啊！！！！我的手！！】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

【好痛啊、好痛啊。】

【妈妈……】

许观知的意识在尖叫中渐渐涣散，她的目光从暖黄的灯光上移开，落在了屋檐下的雨水里。

便利店外四散的器官还在不断坠落，尸雨仿佛一层潮湿的霉菌，随着坠落包裹住了自己，那些凌乱碎裂在地面的尸块组合在了一起，她看见一个面容模糊的小孩捂着自己的断臂大声的哀嚎。

滂沱的雨还在下，雨中站起了越来越多的人，他们模糊摇晃着身体，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猩红。

有手顺着裙摆摸索着往上爬。

嘀嗒嘀嗒。

是雨水在坠落的声音。

一张雪白的脸依靠在她的腹部，像是母与子一样亲密。

【妈妈，救我】

张开的唇掉下碎肉，孩子的身体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有手爬上了自己的脸。

眼前已经看不见雨水，只能听见呼吸的声音。

是自己在呼吸还是谁的呼吸？

身体越来越重，许观知僵硬在原地，脑袋撕裂一样的痛，有记忆随着捂住自己的手在入侵。

摇晃的街道，疯狂大笑的老人，刀片落下猩红的血，血嘀嗒嘀嗒，像是雨一样坠落。

一张碎裂的脸近在咫尺，没有眼睛，只有虫从眼眶爬出。

虫的肢体落在脸上，冰凉又细痒。

许观知恨不得自己在这一瞬晕过去，但脑子里的画面还在天旋地转，惊惧到了巅峰后只剩下生理性的作呕。

她伸手，手掌碰到空气，用力的往前推。

啪嗒——！

手撞到玻璃上，痛意让她回过神，心脏在狂跳，她眨了一下眼睛，浑身又湿又冷。

刚刚看见的都是幻觉吗？

她喘了口气，模糊的白雾沾湿了玻璃，有水蒸气在玻璃上分成水珠，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一秒。

许观知抬手想去擦额角，分不清是汗还是血水，粘的脸开始发痒，但就在她抬手的这一个瞬间。

一双唇突兀的贴在了水珠上。

窗外的玻璃也漫出白雾，水汽掉下。

贴在窗户上的人浑身都是拼凑的裂缝，在无法转移的视线里，许观知看见浑身裂缝的霍清笑着说：“观知，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