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尼亚如坠噩梦:“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布鲁斯,或者说,另一个宇宙的布鲁斯,”他将细长的手指交搭在一起,声音轻柔而愉快,“在我放下坚守数十年的原则与底线后,我发现世界如此美妙,毁灭的感觉如此美妙。曾经的我是那么的呆板、顽固与愚蠢。我情愿将这美妙的滋味传递给所有宇宙中的我,就像数百万道声音共同吟唱着一首歌谣,那该是何等壮观的场面。”
塔尼亚呆了呆,问:“我做了多久的梦?”
男人叹了口气,尾音柔滑接近呻/吟,“那可真是太久太久了,久到我已经我忘记我杀死过你几次。”
塔尼亚其实明白。
恐怕从她第一次见到所谓的“睡魔”,她就一直在做梦。她所经历的一切是真实经历也是梦境,是她在被催眠中一次又一次回顾过往的经历,只是每一次都遗忘。所以她才会见到梦世界的君主,所以她才会一次又一次收到“醒过来”的警告,只是被她一次次地忽视。
梦中的人,总是很难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最后,她只能问:“为什么是我?”
男人拿起桌上的一枚国际象棋棋子,“因为你破坏了我的计划,小姐。早在半年以前。”
她一怔:“最开始哥谭那场邪/教杀人案,是你……”
“没错,”棋子落在棋盘之上,“我本想利用生物兵器将哥谭整个污染,但是我的计划失败了,我发现有一个人总能先一步挫败我的安排。我原以为你能够预知未来,后来发现你的行动更接近于弥补未来可能发生的灾祸,所以我猜你是能回溯时间,只是没想到你的回溯能力是以死亡为条件发动。”
塔尼亚木然地听着,对方的声音染上几分低沉嘶哑的狂热,“多新鲜的能力,我有兴趣研究你的能力极限在哪里。或许你不记得了,在你沉睡做梦的时候,我用我所知的一切方式将你杀死,实验你的承受极限,最终发现你的重生时间点虽然在向后推迟,却只会无限逼近死亡时间点,而不会真正越过死亡时间,这代表我永远无法真正地杀死你。”
塔尼亚:“你到底想做什么?”
男人眨了眨眼睛,手中一枚棋子落定,“我早说过了,毁灭。”
随着他的话语,梦境的世界也在崩解。书房,壁炉,书柜,树影,一切的一切就像油画的色彩溶解,变成混淆不清的色块。天穹坍塌,大陆崩解,天空中的太阳无限逼近地球,近得几乎就隔着一个贴面吻,它膨胀成红巨星,张开大口贪婪地吞噬掉地球,地球像坠入沼泽般沉溺入太阳无穷无尽的引力。
万事万物的毁灭只在棋子移动的方寸之间,最终,只剩下他们还坐在月球上,一起旁观着这场以天地为棋局的变故。
对方的话语似笑似叹,“这就是你们宇宙的未来。”
不等她说什么,对方又开口:“我猜你还在想着改变现状吧?可是凭你,现在连挣脱出这个梦境都做不到。”
像是压抑许久,男人终于笑起来,嘶哑的,扭曲的,病态的,疯狂的笑声一点点在他喉咙间汇聚。一直等他笑完了,太阳已经完全吞掉了地球,在彼此引力的拉锯下坍缩成黑洞,像一枚猫的瞳孔,被引力波环裹着,镶嵌在死寂一片的宇宙里。
这个宇宙再无生机。
这就是未来。
“那么,”男人站起身,故作绅士地行了个脱帽礼,“祝你做个好梦,小姐。”
塔尼亚在他走后,呆呆地在位置上枯坐着,伴随着死去的天体与死去的宇宙。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慢慢撑着身体站起来,双腿却软掉般瘫倒在地,膝盖在月球的沙砾土壤之上蹭得血肉模糊。即便痛彻心扉,血流如泪,她依旧没法挣脱这个梦魇。
忽然地,她看见一颗星星。
它自月球的地平线上跃起,闪烁着死寂宇宙里唯一一点星光,那么渺小,那么温暖,如一只残翅的萤火虫,又如被黑夜侵吞、却依旧执着亮着一点的灯塔。莫名让她觉得跟着那点星光一直走,一直走,最终就能走出梦魇。
她撑起身体,朝那点光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