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上忽地一沉,是塔尼亚的手攀上他后背,自上而下轻轻抚摸脊梁,安抚着躁动野兽。手心似乎携带磁吸,一种飘飘然的战栗热流在途经之处产生,交汇流淌至尾椎。
有点,接近,控制不住想摇尾巴的难堪冲动。
“我……”他声音嘶哑,“不太清醒。”
“嗯,我知道。”她说,疼痛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也是干柴上的火星,不能刺激他,不能进一步点燃他,“疼痛会让人心情烦躁,受伤的人有资格闹脾气。放松一些,没关系的。”
半晌,杰森抬起头,被壁灯罩反光映出的自己吓了一跳——这面目狰狞恨不得将对方囫囵生吞的男人是他?……看起来十成十是个图谋不轨的坏家伙。但塔尼亚对此容忍良好,他不明白,他似乎从来没见过她愤怒,不是软绵绵没脾气的那种,而是——更广阔,更威严,像无论暴风雨如何肆虐最终都会归于平静的无垠海面。
来势汹汹的海啸,以整个海洋的广度来看也只是微小涟漪。
这个认知让他莫名恼火,但又混合歉意。
“……抱歉。”他说。
“没事。”塔尼亚扶着他坐在床边,撩开他湿透的衬衫,“哇,伤得还挺重,你都干什么了?”
“没什么,大概是因为跟红皇后的扑克士兵决斗吧。”杰森发现他又开始胡言乱语,顿了一下说,“对了,我还没问你怎么在这的?”
塔尼亚用发卡充当镊子从他伤口中挑出玻璃和子弹,手指每一次触碰都激起肌肉绷颤,会很疼吗?她放轻力气,并简单解释她来此的原因。杰森听着,耸动着干燥的喉结笑起来,“新闻我看到了,啧,老蝙蝠也有今天……不过,这么说我是不是坏了你们的计划?”
“没有,”塔尼亚怀疑塔利亚只是想耍她,“本来就不太可能成功。”
床头柜摆着昂贵烈酒,杰森提起一瓶高浓度伏特加,撬开盖子直接倾倒下去冲刷背肌和前胸。酒精灼烧伤口,几乎发出嗞嗞声,让人触目惊心,直到伤口边缘与深处的肉芽被冲得发白才停下,再由塔尼亚帮他包扎绑好。那种肮脏蓬勃的冲动还郁结在腹部,蠢蠢欲动,对方气息的拂近依旧让他后背紧绷,全身滚过电视雪花的躁痒。
他心烦意乱地撇过头,却见她拿着一瓶威士忌和一只酒杯,不知在摆弄什么。
她问:“你要喝酒吗?”
“不。”其实杰森不像旁人以为的那样烟酒恣意,他对一切麻痹神经可能致瘾的东西都保持警惕,更何况现在理智还站在岌岌可危的边缘。
塔尼亚自顾自打开威士忌倒了一点在杯子里,喃喃道:“照片上那瓶酒减少的份量,在杯子里只够装三分之一,但实际上杯子里的液体却没过了一半,多出来的液体是……对了,一般喝威士忌会加冰吗?”
“……嗯?”杰森不明所以,还是回答,“一般加大块冰球,稍微减轻烈酒刺激,也不会太快融化影响口感。”
她思索起来,“受害者进入会客厅的时间一共不到二十分钟,常温下不够冰块完全融化,而且问题在于杯子中并未检测出药剂……”多出来的液体,不翼而飞的冰块,消失的毒药,她隐约抓住了一些思绪,却似乎还缺少一环线索。
不等杰森问她在嘀咕什么,她就放下酒瓶,“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如果能行动的话,我们最好还是尽快离开这里。”
他嗯了声撑起身体。拍卖会所有人都被罗伊转移的货仓吸引注意,待有人反应过来,这里便不再安全。
塔尼亚帮忙扶着他,他手臂绕过她后背,搭在肩上,她的喃喃自语顺着相贴的皮肤传来震动,“还得想办法联系达米安,不知道他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
达米安这里的情况很糟糕。
按照计划,如果目标包厢拍下了汤普金斯,她就能顺理成章地接近,如果没有,那就由他母亲以刺客联盟的身份引荐。双重计划,双重保障。谁知陶德突然跑出来发神经(是的,他看得出来),会场顿时乱作一团,目标人物在保安严密保护下匆匆撤离,不留一丝接近的机会。他摆脱场内的缠斗,追踪着跑出去,好容易跟上目标,目标却已然遇袭。
众目睽睽之下,男人的头颅从脖子上凭空切断飞出,鲜血飙成喷薄火山。混乱中,寻找凶手的机会稍纵即逝。
该死,都怪陶德搞出的混乱。粗鲁,野蛮,不怀好意,专门跟他作对,典型的陶德。
达米安握着刀,恨不得将他片成一盘日本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