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法控制,就像人类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跳,这几乎接近脊髓控制的生理异变……对了,费罗多夫博士既然将回溯时间的权能放在她身上,又怎么会忘记设置安全栓防止她泄密。
旧日亡魂将手掌搭在她肩上,柔滑声调好似毒蛇鳞片摩擦天鹅绒,费罗多夫博士在她耳畔低语。终于发现了吗,我的孩子?你是我创作的杰作,我赐予你无穷无尽的生命,你借此偷生,也必定无数次地为我而死。离开我生活的滋味怎么样?你知道的,就算你同他们相处得再久,就算你假装自己有了新的朋友和亲人,你也永远无法融入他们。你是我的孩子,你的基因中有来自我的部分,所以你摆脱不了我的印记。我就像龋齿扎根在你的灵魂里,永远地,腐蚀着你呢。
你早就死了。她将被子拉到下巴,面无表情注视着漆黑天花板。
但你无法忘记我,我永远寄宿在你身上活着。他露齿大笑,身后的阴影里停驻无数鬼魂,用他们僵白的眼球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谴责她的独自偷生。
她将被子拉盖过头顶,被子变成埋葬她的坟包,亡灵们围聚在她四周窃窃私语。静得可怕,只隐约响着一点指针转走声,她慢慢将声源抓过来,是杰森送的那只手表。黑暗中表带隐约闪烁荧光,翻过一看,调整时准的按钮下浮现一串小字:紧急呼叫按键·红头罩vip特供版。还跟了只胖乎乎的小红蝙蝠。
……这什么小天才电话手表,怕她走丢是吗。她忍不住笑了。可也正是微弱荧光驱散周遭窥伺的亡灵,让她握着手表,慢慢睡着了。
*
到了第二天,她早起去学校,路上遇到的一切都和记忆中一致。
塔尼亚在内心复盘最近这起案件,从圈定凶手范围到搜查出证物再到逮捕嫌犯,后续一切似乎都进行得太顺利了,曾经找不到的证据一个个送上门,顺利得几乎像是安排好的。既然她拥有了重来的机会,那便可以从其他角度切入案件。
上完课,她请假退出了舞台剧参演,直接去找后勤部的负责老师,以值日为由索要实验楼地下室钥匙。女老师推了推挂在鼻尖上的圆眼镜,翻看电脑屏幕上的值日表,摇摇头说:“汤普金斯同学,你记错了,今天不是你值日,这个月排到你还早着呢。”
塔尼亚一怔,跟着看过去,屏幕上罗列的名字的确不是她。
她一边思考一边走出办公室。
会修改值日名单引诱她去地下室,自然是那个隐藏的幕后之人所为。在她的推测中,对方应该是无差别选择学生下手,所有人都是在周五值日时失踪,凶手只要将周五来到地下室的猎物引诱到双子教堂即可,对身份没有特定要求。
……不对。只有她曾经在地下室遇到袭击的时间,是在星期四。
凶手对其他人或许是无差别下手,但只有对她,是目标明确的谋杀,甚至不惜提前自己一贯的作案时间,偷偷修改学校的值日表名单,也要将她尽快抹杀。最后成人礼上突如其来的枪击,当然也不是巧合。
那么,上一轮她究竟做了什么才招致对方如此强烈的杀意,这一轮又是哪里发生了改变,导致对方没有再将她列为目标?
既然上次星期四发生的是针对她的谋杀,而非无差别狩猎,那么在事实发生改变的这次星期四,其他值日同学应该不会遇害,怪物自然也不会现身。塔尼亚决定换个思路,她去了校工宿舍楼,上次抓捕的嫌疑人是约翰瑟·格里姆肖,无论他是真凶还是受人栽赃,都必然与幕后黑手存在联系。而她无法吐露轮回的能力,只有尽快找到相应的线索证据,才能让别人相信她所说的。
校工楼老旧逼仄,黄昏余晖穿过玻璃窗映成一种污浊的啤酒色,掉漆的墙面喷着各色涂鸦,抒发一种赛博朋克式的虚无享乐主义。塔尼亚穿过门厅,通过信箱确定格里姆肖的房间号,悄悄走上楼去看。格里姆肖上的是夜班,他半个小时前应该已经离开宿舍楼了。
找到那扇封锁的公寓门,塔尼亚踮脚透过猫眼望进去,内里漆黑一片。她将手放在门把上,在口袋中摸索发卡,准备撬锁进去。
身后一道低沉男声忽然响起:“你在做什么?”
塔尼亚微微一僵,却没有回头。
透过发卡的轻微反光,她能看见,身后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