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救了我,但不必操劳奔走了,你...大概不知道我的身份,才会帮我。”
他在虫崽不赞同的目光中调整了姿势,更为得体地坐在床边。伊洛特知道,若是虫崽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绝不会将自己救回来,还对自己袒露温暖的情绪。
虫族慕强,历来对失败者没有容忍,更没有同情。他引领的第一军在反叛军面前不战而逃,虽无损失和伤亡,但是却是虫族战争史上最可耻的失败,消息传回帝国,所有虫族都以他为耻。
他缓缓放下了遮住自己面庞的手,不再企图遮掩那双象征着皇族血统的金色眸子。他垂下眸子平静地看着自己膝头,心想若是虫崽认出了他的身份,估计就不会为他分神了。
黑发雌虫坐得很端正,在虫崽乱蓬蓬的,堆满毯子和皮革的小床里,他仍然像一只在水面静立的白鹤,曲线优美,姿态动人,仿佛下一秒就会振翅飞翔,将雅静与贵气彰显到了极点。
而毫无形象趴在床边,小饼脸和雌虫膝头齐平的胖崽歪着脑袋:
“为什么?你是星际大盗,杀生无数吗?”
伊洛特愣了一下,意识到虫崽大概离群索居太久,当真不知道他的身份,刚说了句:“不,但...”就被虫崽叭叭打断:
“那不就成了,我不在乎你是哪来的,但你真的需要补充能量和休息!麻烦不要...这么优雅地坐着了,我这儿是...平民住的。”
胖虫崽隔着兜帽,挠了挠自己头上乱翘的黑色卷毛。他当然对雌虫的来历好奇,但他没有低劣到非要挖掘人家的隐私的地步。捡到雌虫时,对方显然没有什么求生意志,穆瑞斯不会雪上加霜的:
“我的意思是,这不是宫殿,没有那么多讲究,你需要确保伤口不要重新撕开,最好躺着或者倚靠枕头。”
穆瑞斯扬起脸,肉乎乎的鼻头动了动,突然弹跳起来,没给伊洛特任何说话的机会:
“汤!我的汤要糊了!”
下一秒,胖幼崽在伊洛特略懵的目光中跑出了残影,不一会儿,他端着一个对他而言过分巨大的餐盘走了过来,餐盘上堆叠的食物遮挡了他的视线,让他走得摇摇晃晃,像个胖乎乎的不倒翁。
“喏!”穆瑞斯了灵活地把食物放在床边的架子上,那是他从下城区淘换来的废弃机器臂,材质很好,还有滚轮,被穆瑞斯用来当床边的架子。
“趁热吃吧!浓汤和可能有点糊味儿,不喜欢喝的话,我那还有加了山药和菌菇的牛骨汤,我给你盛一碗。”
伊洛特几乎茫然地看着面前乱七八糟却又让他无法拒绝的一切,食物氤氲出的香气之中,他生出了恍如隔世的感觉——他从来没有置身于这样混乱却又温暖的地方,从来没有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别的虫面前,从来没有看到这么多违背帝国法律和公序良俗的事在他面前上演。
可是,也从来没有谁把热腾腾的食物摆在他面前,关怀而热切地看着他。
即便伊洛特是皇子,即便他没有亲手造就令帝国蒙羞的战败,他也不应当...被这样好的对待。
他是罪雌,是...不该有谁敢对他这么好。
见他不动,穆瑞斯将食物往他面前推了推,又蹬着小短腿爬上床,在伊洛特的身后垫了几个垫子,一边小嘴叭叭个不停:
“就算没胃口也要多吃一点,你的伤口需要自身的能量愈合。调料太难买啦,几乎都是雄虫特供,我只能做调味轻的食物,如果你有什么特别爱吃的味道,我再去林子里找找材料。你不要不吃东西呀,我知道你们...贵族雌虫更遵守帝国的规训,比较有雌德,可是这里天高皇帝远,虫皇管不到,母神也懒得管的。”
穆瑞斯上辈子就是个话痨,穿越以来把系统都说得自闭了,现在更是叭叭个没完,奶乎乎的小嗓音盛满了木屋狭小的空间,吵得伊洛特心慌意乱,本能地握住勺子,将食物送进嘴里。
“这就对了嘛。”幼崽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说着胆大包天的话:
“施密特猎场庄园里有医疗舱,等你能走路了,我们去用一下。真想把医疗舱偷走啊,这是为数不多的好东西。”
伊洛特一口热汤呛在了喉咙里,白皙的面容都憋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