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拯救?你想怎么拯救他们?”鲸鲨王饶有兴致地问。
“这还用说?”火麟飞的神情里满是坚决,“那当然是——消、灭、你!”
旁听的李月迎没忍住,抹了把额角的汗。
火麟飞,虽然你想要拯救奴隶的这种正义心理值得褒奖,但是,能不能不要去挑衅一些强得离谱的对手?
晚点被打成肉泥了我们也救不了你啊!
李月迎手都已经摸上异能锁了,但鲸鲨王却依然不恼,反而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不可能吗?”
鲸鲨王对火麟飞带有怒气的反问不置可否,转而抛出另一个问题:“就算你们打败我,你们以为你们就可以拯救这里的奴隶吗?”
火麟飞一挑眉,自信满满道:“不行吗?”
张扬明媚的红发少年恰似这沙漠里最热烈的太阳,肆意向人间挥洒自己的光与热,带来了充足完美的条件用于务农,却遗忘了人民在滚烫的土地上劳作的苦难。
李月迎不愿意打击队友的梦想,但他也无法反驳鲸鲨王。
…奴隶,他们的思想便是充满奴性的,思想才是问题的根源,单纯地解放肉//体是无法拯救他们的。
唉。
平心而论,她很想帮助这里受苦的人民走出苦难,但这项浩大工程并不是她一个人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完成的——更何况这里还有个十分棘手的奴隶主想要他们所有人的命。
“这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虽然是人,但他们从来就没有过过属于自己的生活,他们的一切都是遵照着别人的意思而活。”
“这样的人千古以前就存在,而千古以后也不会消失。”
此时连微风都不曾拂过,鲸鲨王的声音不费吹灰之力在偌大的沙漠上传开。
他的语速并不快,甚至说得上是慢条斯理。说话时,他看向脚边矮小的推车,里面被搬运的石块早就跌出来了——应该是哪个奴隶遗留在这里的。
“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得到自由,”他断言,“因为他们的心早就被枷锁禁锢住了。”
纵然是迟钝如火麟飞,此时此刻也该猜出他话里是在映射什么群体。
“…你什么意思?”
鲸鲨王很轻地笑了一声,面上不屑的神情被所有人尽收眼底。他斜着眼睨了火麟飞一眼,问:“就算你能解开他们身上的枷锁,那你能解开他们心灵上的枷锁吗?”
“就算你们打败了我,你以为他们就可以获得自由了吗?”
鲸鲨王句句紧逼,对自己的观点信心十足。
“那就错了——他们最终,还是需要另一个强者来统治他们!”
在前几次的沉默后,似乎是终于找到了对方话里的漏洞,龙戬第一个上前反驳:“谁说奴隶非要需要一个强者来统治他们?他们自己就不能够带领自己吗!”
鲸鲨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再次忍俊不禁:“你以为他们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
面对几个初出茅庐、尚不明白人世许多道理的对手,鲸鲨王并不想亲自解释太多,直接把问题抛给了有过亲身经历的泰雷:“泰雷,你觉得他们行不行?”
李月迎微侧着身,可以清楚地用余光看到泰雷顿住了一刹那。
他嗫嚅几秒,终是没说话,有些颓废地垂下了头。
这基本上也是默认的意思了。
见此,鲸鲨王满意地继续道:“每个人心中都或多或少的存在着奴性,只不过这种奴性在奴隶身上会更大一些。而像我们这样的强者,是绝对不应该去怜悯这些充满奴性的弱者的。”
“——因为,这样的怜悯毫无意义。”
话及最后四个字时,鲸鲨王特意一字一顿地突出强调,像是要将自己的一番话深深刺进对手的心里。
面对鲸鲨王貌似有理有据的、却又与自己所持的观念截然不同的观点,所有的超兽战士罕见地噤了声,整个战队陷入了恒久的沉默。
而李月迎只是单纯不想说话,鲸鲨王的理论对她其实没什么影响,反倒还多了几分反感。
前面还好,后面什么狗屁不通的玩意?
她赞成“现在的金象族无法自己领导自己”这一说,但是鲸鲨王的强者统治论让从小耳濡目染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她无法认同。
确实,统治阶层一定得是由某些方面突出卓越的强者组成,但统治阶层绝对不能蔑视被统治阶层。
人类的历史并非一开篇便是奴隶时代,在社会演化到那一步之前,早在原始时代,人们面对劳动而得的产品便是实行平均分配制度,可见鲸鲨王口中的“奴性”并非是奴隶与生俱来的特质。
“被奴隶”并不是金象族刻在血脉里的古训,而鲸鲨王这样的奴隶主既要强制将奴性直接或间接强行灌输给新生的金象族人,以此加深金象族的奴性,持续壮大第三平行宇宙的奴隶制,推进生产发展,又要明里暗里说金象族人愚不可救,是不可雕的朽木…
李月迎毫不客气地在头盔里翻了个硕大无比的白眼。
“各位,加入我们的强者行列吧!”鲸鲨王展开双臂,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这个世界会因为我们强者的存在而变得更美好——”
话还未完,一道熟悉的男声直接盖过了他的声音。
“不!”泰雷呼吸急促,直接开口打断了他,“不是这样的!”
人在无措时,总会想起自己的家,泰雷亦是如此。
鲸鲨族给金象族奴隶们准备的房间条件差劲落后,冬冷夏热,时不时屋内还有各种昆虫出没。但这个充斥着脏与差的小屋里,却包含了他这辈子最珍贵的回忆——
小时,总有大些的金象族人会为他多留些饭菜,即便他们自己也填不饱肚子;大些了,刚开始接触搬运石块的工作时,也有年长男金象族男人会偷偷跟他调换石块,让他更轻松些;长大后,每次反抗被鲸鲨族人惩罚完,包括师父在内的许多族人都会一起替他细心上药,在日常起居饮食中多关照他些…
枷锁也好,懦弱也罢,就凭这一件件一桩桩,也注定了泰雷无法放弃自己的族人。
“无论我的族人是不是弱者,都不应该被你统治”
“因为这里本就是我们的家园,而你们是侵略者,你们应该立刻离开这里!”
泰雷拧着眉,朗声控诉鲸鲨王,说的话像是雷雨般落下,让在场其他人有些意外。
李月迎原本以为泰雷为了族人,说话会非常谨慎,没想到他直接想让鲸鲨族离开这片土地…硬气起来了,勇气可嘉。
“泰雷,”鲸鲨王的情绪看上去依然稳定,好像并不把泰雷刚刚那一番对奴隶主阶级来说非常越界的话放在心上,“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一次又一次的机会吗?”
“——因为我觉得你很像我,很像我年轻的时候。”
?
李月迎彻底看不懂了。
她不懂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打感情牌吗?但这个感情牌插入得也是…额,不得不说他还挺惜才的,泰雷都那么说他了,他还是竭心尽力想把泰雷拉入他的阵营。
“那时候,我和你一样的幼稚,一样的无知。不过,你这份幼稚和无知是会害死很多人的。”
“很多很多,无辜的人。”
李月迎:…
对不起,是她高看奴隶主阶层了。
泰雷立马反应过来,目眦欲裂地冲鲸鲨王大吼:“你想干什么!?”
鲸鲨王依然是那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笑眯眯地道:“处决你的族人。”
数百人性命的存亡被他轻飘飘地一句话决定,但他看上去还是那么的无所谓,一举一动都充满了上位者的高贵和冷漠:
“这就是你反抗的代价。”
在场人无不脸色一沉。
见事态发展已经严重超出了李月迎心中的标准,她终于按捺不住了。
她蹙着眉,高声道:“这关泰雷的族人什么事?这次是泰雷反抗,他的族人反抗了吗?冤有头债有主,为什么要牵扯无辜的人命进来?”
鲸鲨王闻声望向这个不起眼的方位,像在审视一件物品一样把李月迎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在火麟飞的授意下,泰雷已经骑着雷象闪驰火急火燎地赶去处刑地,而鲸鲨王仅仅只是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就把视线移回眼前的少女身上。
“我记得你。”他说,“你是那个在第二平行宇宙——或者说,在十万年前就和蝎子王有过不浅交情的人。”
她没想到鲸鲨王消息这么灵通,毕竟蝎子王的手下应该是被他们处理干净了才对,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渠道获得的情报。
少女强忍住颤抖的欲望,尽量显得坦然地接受他的目光,对于他的话不予置评。
“你现在是在替金象族的人申冤吗?”鲸鲨王抬步走到李月迎面前,在仅剩一两米的位置停下,“那看来,你是个正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