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卫不染缩在狭窄的房间里,听着楼下传来的重重关门声。
他知道,这是舅舅他们吃完晚饭出门打麻将去了。
他阴沉沉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丝亮光。
他已经被关了整整一个白天。
清晨,他拿着空空如也的钱包去找了代有成。
他试图解释了。但换来的,是代有成抓着他的头发往墙上撞,是田金桂抄起木工尺往他身上砸。
最后,代有成拽着他沾血的校服衣领,把他拖到楼上的房间里,从外面锁上了门。
他听见代有成在外面跳着脚骂:
“杂批崽,你以为我不晓得你的小心思?你故意把我的药弄丢了,你以为这样你就不用干活,就可以去上学了?”
“老子跟你说,你做梦!”
“老子有本事让你再也读不成书!”
代有成说到做到。
这一整天,他都没有来开门,更没有送饭送水进来。
顶着额头上的血口子,卫不染缩在床上,饿得一阵阵头晕。
他没有哭着去求饶。
他盯着房间里的窗户,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要逃。
但,逃到哪里去?
他知道,村里的那几个治安联络员,都收过代有成的烟,都和代有成是“好兄弟”。他们绝对不会帮自己。
得去镇子。
去学校找老师?不不,不行。老师们看着自己都绕着道走,都嫌自己晦气。他们也不会帮自己。
还能找谁……?
难道,报警?
对,可以找镇里的民警。
以前的老师教过我们,这种情况可以直接去派出所找民警。
在心里打定主意后,卫不染就一直在等,等着代有成他们出门。
他终于等到了。
他爬上旧木桌,推开窗户,沿着水管手脚并用地往下爬。
他的心砰砰地跳,唯恐有人会发现自己,会有人去向代有成报信。
由于紧张,由于害怕,往下爬的这两分钟变得格外漫长。最后脚踏到地上时,他的身体还在不住颤抖。
他不敢多停留一分钟,甚至顾不上去洗一把带着血污的脸,迅速翻出院墙,往村口车站跑去。
*
卫不染虽然在镇子里读高中,对这个镇子的布局并不熟悉。
下了公交车后,他又问了两个人,才知道派出所在哪里。
终于摸到派出所门口时,里面只有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人在值班。
看见那身制服,听见对方问“你怎么了”的时候,卫不染心里泛起一阵阵的委屈。他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哭出来。
他揉了下鼻子,开口道:
“叔叔,我要报警。”
“我舅舅打我,还把我关起来了。”
*
卫不染抱着杯热水,坐在接待室的凳子上。
刚才那个姓蒋的警察叔叔听完他所说的,让他在这儿等会,他去隔壁打电话核实下情况。
蒋叔叔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看到自己脸上的疤就露出那种嫌恶的目光,也没有打断自己的话。
他还给自己倒了热水。
卫不染将冻得通红的手指紧紧贴在了暖和的陶瓷杯上。
自己是找对人了吧?
他会和老师所说的一样,去找什么民政的工作人员,甚至去找法院,对吧?
卫不染心里生起了小小的期待,和一簇簇的小火苗一样。
过了大约半小时,叔叔回来了。
他递给卫不染一个面包:“先吃东西。”
卫不染眼睛亮亮的,撕开塑料包装,大口吃了起来。
等卫不染狼吞虎咽地吃完,对方拿起自己的保温杯喝了口茶,慢慢道:“年轻娃娃,和家里人有些小矛盾是很正常的,不能动不动就搞离家出走这一套啊。”
卫不染:“……?”
这人又道:“我小时候也不小心弄坏过家里的东西,还挺贵重的,被爸妈一顿揍——我当时也委屈得很啊。”
“但亲人就是亲人,他们管教你,也是怕你犯错误,要知道他们的心是为你好的啊。”
卫不染瞪大眼睛,拼命摇头:“不是,不是,不是那样的!”
“我没有弄坏东西,他们不听我的,他们打我,关我——”
对方摆摆手,脸上显出些不耐烦:
“现在你们这些孩子,就是娇气。”
“动不动就把亲人当仇人,一点不知道感恩。”
“卫不染,你的情况我弄清楚了——你舅舅舅妈好心收养你,管你吃住,送你读书,你就这么报答他们吗?偷东西,砸东西,然后还离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