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鹅毛飞雪。
豫天府郊外,掩在半山中的慈光寺来了位不速之客。
方丈慈安禅师跟着小沙弥匆匆赶到山门处。
只见一名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右手执剑、左手抱着名身披火红锦缎斗篷、年纪大概八九岁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看似已经晕厥,整张脸被严实地罩在兜帽之中,看不清长相。
那年轻男子则是眉峰紧皱,浅蓝色的长袍上溅满了鲜血,看似也受伤不轻,鲜血从伤口处突突地冒出来,顺着手臂自剑尖处滴落到白雪地上,瞬间便将一地雪白染成刺目的艳红!
慈安见他虽一脸杀意和戾气,但是眉宇间一片凛然,并不似一般的山匪恶徒,于是示意围着他们的棍僧退下,自己则走到青年面前。
“阿弥陀佛,慈光寺乃佛门清修之地,施主为何带着一身杀孽硬闯山门。”
慈安禅师虽然面带慈色、语气平缓祥和,但是来人显然并无耐性,皱眉冷道:“我们正被奸人追杀,在下想要回去救人,希望大师行个方便,将这小姑娘藏匿在此、代为照看。”
“阿弥陀佛,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容下这位姑娘并无不可,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若是施主的仇家追上寺门向我们讨要这位姑娘,老衲会毫不犹豫地将她交出去。”他的语气无比地坦率平淡。
青年男子眼神一凛,“唰”地一声扬剑指着慈安:“这便是你们的慈悲为怀?”
那慈安面色仍是毫无闪躲,淡然道:“阿弥陀佛。世间众生皆是平等,施主珍惜这个小姑娘的生命,就如同贫僧珍惜这寺里一百来个僧人的生命一般,贫僧断不会因为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便轻易断送了寺里其他僧人的生路。我可以答应你收留她,但是若大敌追来,慈安寺无力抵抗,便只能将她交出,由上天来决定她的命运罢。”
那青年“唰”一声收回剑,看一眼长年不断的香火:“生逢乱世,明哲保身也不失为一种生存之道。佛家总教人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如今我却只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真谛。”
说完,那青年便干脆转身,沿着蜿蜒山道,抱着那名仍未醒来的小姑娘,消失在了风雪之中,身后只留长长的一声:“阿弥陀佛。”
…………
今日的豫天府显得异样的喧闹不安,所有门户均被一群手握长剑、身穿亮紫锦衣的侍卫粗鲁敲开。
他们自称铁戍司,说是正在追捕逃犯,并在每户留下逃犯画像,但凡有私藏逃犯或知其踪迹隐瞒不报者一律以同罪论处。
这画像上,一个看似才十五六岁,另一名也才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不过这话也只能在肚子里说说,要是被那些官老爷听见了,全家都得跟着遭殃!
说不得,说不得。
这世道,朝廷不能说,外敌不能说,铁戍司不能说,苛捐杂税不能说,就连“公公”两个字都不能说。
佛祖悲悯天下,早明示了保命禅理:不可说。
老百姓们感恩戴德奉若至理,为了苟活于世,早已学会了对周遭的一切冷眼相看:闭嘴不说天下事,一心只扫门前雪,哪理他人瓦上霜?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带着殷九九的南宫千里想要找个安全的栖身之处必定是难上加难。
人多的地方是不能去了。
好不容易寻了个没有人迹的山野破庙,却被醒过来的殷九九一脸嫌弃。
“这是哪?”
“我们今晚的住处。”南宫千里一边用从衣服上扯下来的布条包扎伤口,一边回答道。
“好破。”她从来坦率到直刺人心。
“你可以现在就滚。”他仍旧只顾包扎伤口,语气冷淡。
“不,其实仔细看看,虽然破旧倒也还算干净,我就勉强住下吧。”她挠挠头,干笑两声。
南宫千里还是没有看她:“不,你还是不要勉强了,赶紧走吧。”
“阿南,我饿了。”她却好似没听到一般,自顾自转了话题。
“我这没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