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禁多年的鸟儿,被放出笼子,给了自由天地,反倒痴呆了,畏首畏尾,看哪里都是危机四伏。再加上心理失衡,从前的洒脱敏锐,在此刻李悛的身上一抹无痕。
深夜来访,温柔体恤人的卿烻脾气有点炸,可是呢,他惊扰了良弟的好梦。
“小卿,有你,我好像又难以记恨。”李悛抓头皮,“三天无眠,思虑当年我兵败做阶下囚之事出蹊跷。”
家门一天天逼近,心路大开大合,好多以前想不通的细节却日益清晰。情绪大波动,确实影响智商。
卿烻俯身把面具捡起来,重新罩在李悛脸上,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缓声道:“哥,我们欠你欠得太多,解惑吾的心结优先。龙庭局势错综复杂,切不能操之过急。”
“祭奠完了,兄立即回营,我决不会牵累于你。”
表决心表立场,名门之后铁骨铮铮。
“过去你怎么待我的,小弟记忆犹新。”卿烻唉声叹气道:“再说吧,接受前车之鉴,你只要顺波逐流就好。”
言外之意:你的人生沙盘,一步一停都有规划,安分守己地等待落子是靠谱。
李悛退出来,瞧见扁焖仍在那里等候,刚要施礼,却给扶住。
“免了吧。”
这位是易容的大皇子陆择川,自然没有对他隐瞒实情。
“千岁,我有点好奇心重,古筵是谁?”
陆帝国哪个青年才俊能当卿烻的哥哥,并与他共处一室?
“去我帐下说话。”
端坐马上的巴图路中间挡,一个芝麻官大的匈奴卫士长拽住缰绳,“巴大帅,这么晚了您还要不辞辛苦地夜探敌情,小的们去就成。”
巴图甩开此人,骂道:“王八犊子,少舔,我脚臭。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是不烧得红红火火的,有了闪失,你替老子背锅?”
卫士长打恭作揖,“大帅,卑职已经对您刮目相看了。鸿福齐天,有你老扛着,我们必能帮衬万俟单于把汉军打得屁滚尿流。说不好,今年能在古昶城过春节——”
逢迎拍马没有底线,殊不知有听者动心。
如果不是怕暴露身份招惹麻烦,李悛想一拳将这个王八蛋砸个脑浆迸裂。
我的国土我的家,岂容胡人侵占糟蹋,马革裹尸,头破血流,本尊亦认命。
陆泽川按着他的手臂,不允许其发怒。
“说得好啊,士气高涨,百战不殆!听说汉人的春节热闹非凡,我到时候也体验一把。”巴图又跟扁焖打招呼,“扁师傅,你做饭的手艺超强,我口福不浅啊!”
“过奖过奖。”扁焖伸手让路,“我一会儿做顿夜宵给您送到军帐。”
巴图踢了那个卫士长一脚,“还愣着干嘛,去烧洗澡水,我回来还要沐浴更衣。”
直到外头偃旗息鼓,没有了吵嚷,卿烻吹灭烛火,直接上床。被中人胆战心惊地就要往下跳,手腕却给攥住。
“你若是像稻草人似的戳旁边,我睡不安稳。”
陆择洲重新躺回去,两手抱胸,闭目养神,没再出声。
卿烻半坐起来,扳着他的肩头,半开玩笑地说:“如果外头有贼人趴窗根儿的话,听不到里面我们兄弟热热乎乎地交流,你猜匈奴人会有何感想?”
也是哈,在外人看来,古砺古筵确实不太像感情很好的兄弟。狗皮膏药的弟弟又黏又糊,铁板烧的哥哥带搭不理的。谁要说他们根本不是血亲,绝对有好事者相信。本来二人的颜值就相差甚远。
“我们可以像过去两小无猜时候一样的。”卿烻在他耳边吹风,“为了精准地完成任务,我不会苛责你的行为是否越界。”
话讲到这个份儿上,就跟直接说“追求我吧”,还有区别么?
陆择洲长出了口气,“烻儿,你出落得绝世独立,倾国倾城,我冒犯不得。”
一层赞美,一层拒绝,双管齐下都是理儿,太子修真修得不懂得怎么爱人了。
“你演砸了进程,我会动怒——”
没有发出预告,陆择洲伸臂搂他入怀,还用力地往胸口上挤了挤,“给你话说木魅赤桃的来龙去脉好不好?”
由于速度过激,卿烻的鼻子尖不小心撞到了陆择洲的脸颊之上。
肌肤相亲,没有刺火花,磕磕绊绊油然而生。
你这么口是心非,刚把自己抬高到柳下惠的纯洁高尚境界,一下子又来几百度大转弯,我是不倒翁吗?
“哥哥,”卿烻亲一口他的耳畔,声音甜腻地说,“你是怕我跑了怎地?”
以毒攻毒,反·制的就是你。
陆择洲的的半边脸“唰”得红透了,大脑陷入虚无空白,编辑好的词句全没了踪影。
“木魅不仅仅是你的戟和盾。”
彼此的距离拉开一寸,他的呼吸和他的呼吸相互交融着暧·昧的信息与味道。
没有更加深入的动作,若有似无,足以四两拨千斤。
卿烻把头往他坚硬的地方靠了靠,抿紧唇瓣,幽幽地说:“你说到东方发亮也没关系,我们有护法值守营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