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之前不是让我这么喊吗?”若溟的声音还有点虚弱,但说的话却莫名让人觉得理直气壮。
“……”祝渝被这话给堵了,一时无言以对。
心道:敢情这小崽子就是为了这回救助之恩才良心发现这么喊一回,还死要面子地不肯承认。
她自以为摸清了他的想法,于是继续毫无负担地重新挑起草药,又用一种“小崽子,老娘还看不透你?”的眼神瞥了若溟一眼,嘴角不屑地一笑。
“呵。”她声音极轻,但也刚好够若溟听见。
若溟:“?”
少顷,盛千澜拿着簸箕从后院回来,推开门走入屋内,这才看到了正在给若溟上药的良缘上仙。
祝渝连头都没回:“扫完了就放一边吧,过来帮我拿卷白布。”
盛千澜一一照做,扯下一节白布递给祝渝,她将草药混着一些粉末揉在若溟胳膊上的伤处,再接过白布绕了几圈,细致地将这些药物都裹在了其中,动作娴熟又温柔。
盛千澜看着他身上已经缠了不少白布,不免得心疼起来。
“若溟,”祝渝缠完了最后一处,将多余的草药丢回了篮子里,大功告成地拍了拍袖上的粉末,“来跟爹说说,你娘是为什么揍你?爹去帮你劝劝。”
若溟垂眸,若有所思,他是不想重述的,于是只回应她一阵沉默。
祝渝稍稍皱眉:“这事吧,爹能猜个大概,但爹不怪你,也不会阻止你。”
闻言,若溟眼中微亮,忽然抬起了头看她。
“不然盛将军也不会待在这儿了。”祝渝这话说的毫无避讳之意,甚至轻飘飘地像一阵微风。
“我不强求你,看你自己愿不愿意说吧。”祝渝的语气如同与人闲谈时的漫不经心,平静至极。
若溟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余光似有若无地落在盛千澜的身上,心里似有难以开口的芥蒂。
这些小动作,不难看出他想和祝渝借一步说话。
而盛千澜敏锐地察觉了这一点,转身自觉地向门边走去。
但他还未碰到门,就被祝渝拦下:“你不用回避,坐着吧。”
这是句很平常的客套话,但此时盛千澜却听出了命令的意味来。
盛千澜回过头,有些不知所措地停在门口处,看看两人的神情,一时进退两难。
若溟一愣,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偏过头轻轻皱眉,却又微不可察地泄气般一叹。
祝渝的想法简单而直白,一点也不想跟他们拐弯抹角。
——有些事情不得不摊开来说,光是明面上的心照不宣远远不够,总有一天要直白地面对,谁都不希望一拖再拖。
盛千澜只得乖乖走了回来,坐在了若溟旁边。
“母亲她,问了我阮夭夭的事。”若溟抬眼正视祝渝,还是如实招来。
祝渝对此是有些惊讶的,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都是陈年旧事了,你也不必太在意。”祝渝选择了先让若溟宽宽心,再次回忆起那段不愉快的时日,最难受的不是妘不见就是若溟本人了,“那她是怎么想的?”
若溟的眼神似乎暗下了些许,情绪让人难以察觉:“她担心盛千澜会成为下一个阮夭夭。”
一旁的盛千澜闻言微怔。只觉一阵微不可查的寒意悄无声息地从衣衫渗入。
——阮夭夭……是什么人?
这回换做了祝渝沉默不语,她无声沉吟,思忖了片刻。
“我知道了,你不必担忧。”祝渝最后仍旧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他。
若溟闻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连妘不见都要为此时对他大动干戈,祝渝居然就只是风轻云淡地告诉他“不必担忧”。
若溟神色微变地看她,说她出言盲目吧,可看她的样子似乎确实是胸有成竹,不甚在乎,让人莫名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祝渝看着他的神情,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悠哉悠哉地道:“你娘亲她这是关心则乱,这点事儿能有多麻烦?”
还没待若溟反应过来,祝渝又转向了盛千澜道:“盛将军,只是得劳烦你陪我走一趟了。”
面对祝渝突如其来的回眸一眼,自始至终都装聋作哑的盛将军有些无措,方才这一段对话听下来,他除了一头雾水就是一头雾水,现在看看若溟再看看祝渝,徒留一脸懵。
而若溟脸上则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平静地又躺了回去,看起来已是不欲多问。
他不知道祝渝会对她所谓的“这点事儿”作出什么计策,却也不愿再深思下去。
祝渝的笑容在若溟转过视线后就渐渐淡了下去,神色严肃,甚至是有些愁云惨淡地对盛千澜道:“走吧。”
木门被盛千澜先行拉开,祝渝从容不迫地起身,门外探入的天光将屋内地界一分为二,她就着那道如纱般的光线,瞥见若溟不悲不喜的神色,又悄然收回。
两人这才一道走了出去。
待门缝合实,屋内的光线暗了不少,若溟怔怔地望着头顶的横梁,五味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