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宋穗岁而言,就是这幅《绿玫瑰》。
青涩的笔触,浓烈而毫不隐藏的感情宣泄,都藏着这幅画里。
没想到,会出现在陈纪淮这里。
宋穗岁呼吸变得急促,她从左至右地望去,每一幅画都用精致画框裱起,每一幅画都出自她的手笔。
甚至还有外出写生时画的作业。
彼时阿诺河畔,女孩说喜欢她的画,用一枝花做了交换。
……
与其说这里是陈纪淮的休息室,不如说是宋穗岁来时路的艺术展厅,记录了她几乎每个阶段的进益。
竟然……
他竟然是来找过她的。
宋穗岁心里地动山摇,她不自觉走过去,一幅一幅地回忆。
最后,她在一幅倒扣的画框前停留。
那是一张简简单单的素描,灰黑炭笔把裸体模特的肌肉细节描绘清楚。
回忆像开闸泄洪的汪洋奔腾而来,宋穗岁被压得喘不过气。
她知道陈纪淮为什么要收藏这幅不知名的画。
可是,既然去了佛罗伦萨,为什么不敢露面?
为什么要偷偷做这些事情?
难道,她就这么不值得他相信?
以至于陈纪淮宁愿当个躲在黑暗里的收藏怪,也不愿和她坦诚。
骗子。
说什么“就到这里了”的垃圾话。
宋穗岁擦掉泪痕,气冲冲踩着细高跟走到陈纪淮的办公桌前,她抽出一张信笺,随手用钢笔在纸上画了几笔。
然后轻飘飘地扔下,起身抱着小狸花,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
—
“陈律,宋小姐已经离开了。”张助在办公室门前等候,看了眼陈纪淮的表情,犹豫后说,“……她把猫也带走了。”
陈纪淮眉眼怔松下来,“宋小姐走之前说什么了?”
“没留任何一句话。”张助摇摇头,看到顶头上司转身的动作停住,他顶着灼灼视线,吞吐道,“不过,我看宋小姐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当时您休息室的房门是开着的。”
“——!”
陈纪淮唇角绷紧,眼底一直抑着的情绪如深林里蔓延而出的雾气,沾染着潮湿而汹涌的沉默。
没再问下去,只摆摆手让张助出去。
【C】:抱歉,刚开完会回来。你已经走了吗?
消息刚发出去,却弹出红色感叹号。
他被拉黑了。
……
旋即又拨去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冷冰冰的人机听不出喜怒,但却无情地宣判了一个事实。
他把人惹生气了。
掐断通话,抑着太阳穴躁起的鼓动,陈纪淮坐在办公桌后,朝对面房门大开的休息室望去。
他看着满墙的画,像一只孤独的兽。
整间办公室寂然无声,平时偶有的猫叫此刻也消失。
陈纪淮生不出一点心思处理工作,捏着手机左右摩挲。
蓦地,凝着的那股气突然散了。
他视线牢牢锁死桌底的一张信笺。
捡起。
白底红杠的纸面上,黑色水笔的墨迹深浅交错。
漫画里,男生穿着高中生校服,头发凌乱地遮盖眉眼,长腿微曲慵懒地坐着。
桌面摊着一本习题,他捏着笔目光沉沉地抬头看着,指骨间的一小颗淡痣着色显眼。
陈纪淮拿着这张薄薄的纸,指尖轻轻发麻。
明明在教室这样正经的场景下,男生似乎在听课,又似乎在给人讲题,总之,他的神情严肃而疏离。
可这样的他,校服衬衫却敞开,胸膛赤.裸,半露不露,惹得整张画都显得旖旎起来。
……
记忆回流,当年被传的沸沸扬扬的半裸OC图,竟以这种方式展现在陈纪淮眼前。
猛地站起,陈纪淮内心涌出一股想立刻看到宋穗岁的冲动,他抓起车钥匙,匆匆驱车开到“春迹”。
幸而,她在。
连被拐走的小狸花也在。
小猫一点也不认生,在画廊里玩毛线团玩得起劲。抬头看到陈纪淮时,倒是还有点良心,扑过来围着他喵喵叫。
“你怎么来了?”
宋穗岁撩眼恹恹一瞥,她似乎没睡好,表情冷淡,穿着亚麻长裙懒散地窝在椅子里,手里握着根笔刷画画。
小芒仿佛听出她语气里的烦躁,眼睛一转,连忙丢开陈纪淮,谄媚地跳到宋穗岁的怀里又蹭又撒娇。
宋穗岁揉揉小芒,看向它的眼神变得稍许柔和。
陈纪淮一个人被扔在一旁,他眸色晦深地看了眼小猫。
终于,还是朝小姑娘走近。陈纪淮递出那张稿纸,低下声问,“这是什么意思?”
宋穗岁画笔一滞,琥珀似的杏眼眨了眨,“随手而已。”
她话有所指,陈纪淮立马听明白了其中的意味。
“我不是顺人情。”
“我随手而已。”
两者态度高低立见。
陈纪淮垂眸凝视她,眸光如泼墨,宋穗岁竟从他的深邃眼波里品出一丝转瞬而逝的委屈。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笔刷尾端,她梨涡轻旋,笑地灿烂却不走心。
“陈律不请自来,要不给我当一天模特吧?”
空气滞结两秒,陈纪淮喉结轻滚,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抽出领带,利落解开袖扣,笔挺的衬衫被扯掉,露出沟壑分明的腹肌,人鱼线没入腰间,隐隐绰绰。
他低叹,“画二次元的纸片人有什么意思?宋小姐要不要试试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