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聿庭短暂凝视趴在床上的林知也,“伯父,念念是还想多跟你们说些话,不然就让她在这多待一会,我不着急。”
蒋女士眼眸明亮而柔和,充满慈爱地看着他,“聿庭,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们俩住的地方离这么远,你送完念念又得往自己家赶,白天工作又这么忙的,很累吧。”
“不会,伯母,”他声音有些不自然,咳了一声,“送完念念,我到家不晚。”
“对了,都忘了问你和念念都是几点才到家啊?”
“念念是十点左右,送完她不堵车的话我是将近十点半到家。”
蒋女士笑笑,“还好有你在,不知道帮我们为念念省了多少心。”
林知也趴在床上正难过着,突然听到他们的对话,肩膀不受控制地抖动,老林还以为她哭了,拍了拍她。
她笑关聿庭这人一本正经地说瞎话,可算被她逮到了。
*
林父的手术时间在早上八点,林知也一晚上没怎么睡好,天刚蒙蒙亮的点就立马从床上起来和关聿庭一起来到了医院。
林父被推进手术室之前,在手术室门口让关聿庭单独过来,握着他的手,“如果...聿庭帮我照顾好念念她们母女俩。”
关聿庭另一只手附上去紧了紧,似给他力量般,“伯父,不会有如果的,您一定会好好出来的。”
随后林父被推进手术室,手术室左右银色的大门缓缓合上。
直到手术室门关上,林知也隐藏的情绪才彻底流露,刚才强忍的泪瞬间滑落,强烈的不安还有害怕此刻雾一般充斥萦绕在心头,关聿庭背对着她,她别开脸,擦去脸上的泪水,不想被他看到这窘迫的样子。
关聿庭转身刚好看到这一幕,他朝着她走来,站在她面前柔声道:“想哭的话就哭吧,念念,你比我勇敢多了,还记得当时我和你一样站在手术室门口,却顾虑太多,连哭的勇气都没有。”
林知也撇去脸上泪痕,想起那段对他来说黑暗无比的时间,望着一步之遥的他眼睛酸涩,缓了缓,收敛了情绪,“你当时那么小一个人在医院里很无助吧。”
那时关聿庭15岁,她8岁,关父关母出了严重的车祸,两人在重症病房住了快半个月,因为伤势过重,只有亲人才能进去,她没见过他们最后的样子,只记得那时关聿庭眼神空洞,像是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波澜,整个人憔悴又颓废,他变得跟之前一点都不一样。她害怕又难过,却帮不上一点忙。
他似乎在回忆,随后淡淡说:“嗯,医院消毒水的刺鼻味道像是烙印在骨子里,现在还觉得闻起来难受。”
一股难以名状的心痛涌上心头,她注视着他,“那时候那么长的时间你一个人怎么撑过来的?”
“记不清了,只记得心里一直抱着一个念头,他们一定会好起来的。”他双眸染了些伤痛,眼睫低垂嗤笑了声,“虽然到最后还是最坏的结果。”
最后的结果她当然知道,记忆里的奠字花圈,黑白照片,啜泣啼哭,像是噩梦般的情景定格在那年,再也见不到的关叔叔和关阿姨。
他说自己比他勇敢,可她记得15岁的他远比自己坚强多了。医生宣告最后结果,那天过去,他仿佛就在一夜之间彻底变成熟,像大人一样接待前来吊唁的亲戚朋友,一丝不苟地完成每一个环节,无论是接人待事还是谈吐方面都让人觉得这不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该有的。林父林母帮衬着打点,林知也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身影,在宾客散尽时,他挺直的脊背变得倾颓,话也不说。
手术时间很长,林母在病房等消息,没有过来,两人紧挨着坐在长廊空位上,看着亮着红灯的“手术中”。
“我们先回去吧,对不起,不知道你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林知也看向他。
他摇摇头。
“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是因为它总让我想起那段黑暗的日子,那时好像世界上就只剩我一个人,”他看向她眸中盛满温柔,“可现在我不是一个人了。”
她和他的视线交接缠绕,专注坚定,他们眼神里满是多年来的深情厚意,她静静看着他,温柔似水,目光如炬,“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
他们回到病房,像往常一样按时吃饭,可时不时看向时钟的眼神还是透露出不安,时间好像变慢了一样,每一秒都过得如此煎熬,迫切地想找点事做去缓解焦虑的情绪。
下午四点多,蒋女士收到电话,从蒋院长口中听到手术进行得非常成功,她瞬间感觉轻松不少,电话开了免提,林知也和关聿庭在一旁都听到这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