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琛脱下皮鞋,穿上拖鞋进屋。
苏瑶给他也倒了杯茶,谢景琛接过,抿了口,没主动说话。
景太太刚重新坐下,手机来电响起。
接通。
“诶诶诶,瞅我这记性,我马上到,再等会。”
“不好意思啊,苏医生,我刚记起来,有两个朋友十点钟约了我打麻将,这会快开了。”景太太从包里掏出一封信件,塞到苏瑶手里,"苏医生,这是我和我老公的一点心意,就当是你救了我老公的谢礼。”
“不,我不能收。”
“不行,你必须收下。”
两人拉扯了好几下,苏遥不肯收,景太太赶时间,只能将信封塞给谢景琛,“阿琛,等下记得给苏医生,我就先走了,你帮我好好感谢下苏医生。”
谢景琛接过信件,苏瑶不好在上前争抢。
苏瑶送景太太下楼,景太太不让她送:“苏医生,外头雨大,不用送了。”
“您慢点走,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
苏瑶在二楼阳台往下望,下面放着两辆车,一辆黑色宝马,一辆白色奔驰。
景太太走到黑色宝马门前,司机给她开了车门。
车门关上,两分钟后,车子消失在路口。
门重新关上。
世界安静了下来。
苏瑶站在阳台,双脚很沉。
她偏头看向屋内。
里头灯光亮着,他坐在米白色的沙发上喝茶,端着茶杯,手腕上还带着一只腕表,微微泛着金光。她知道他有收集腕表的习惯,如果没猜错的话,现在手上戴的那条是爱彼皇家橡树。
一只表价格足够买下她现在的居住的房子。
苏瑶又低头看向鞋柜旁。
他的皮鞋不知道是什么品牌,鞋面程亮,质感很好。
放在几十块的运动鞋和拖鞋旁边,格格不入。
回了谢家,真好。
翻天覆地的变化。
苏瑶心想。
“在那傻站着干什么,有你这样招待客人的吗?”语气不耐烦,带着质问。
苏瑶抬眸。
对上那双充满审视的黑眸。
她抿紧了唇,推门走进屋内,坐回沙发上继续泡茶。
空气冻住了。
两人一时不知道从何开始谈起。
半晌,苏瑶主动开口问道:“人贩子抓到了吗?”
“还没。”他声音沉冷。
两句对话结束,气氛恢复尴尬。
谢景琛眼角余光望了眼沙发对面坐着的姑娘。
比五年前成熟太多,一身灰色运动服,没有奇奇怪怪、五颜六色的穿搭,没有染发,没有美甲,没有带项链,一头黑色的头发自然的垂在肩膀上。全身唯一的首饰是一双星星形状的耳环。
坐在沙发上也没几句话,给人感觉安静又乖巧。
个性气质变化太大,不再是以前爱玩爱闹的小姑娘了。
这种变化,令他感到陌生。
谢景琛坐在沙发上,目光扫了圈屋子,开口话音冰冷:“这么多年过去,就混成这样?”
话落,苏瑶正在斟茶的手顿了下。
她深吸了口气。
心里不太舒服。
但依旧沉默。
谢景琛冷笑:“我还以为他对你多好呢,没想到竟然舍得让你住这种房子,怎么不找个比他更有钱的?”
话里带着嘲讽。
“谢景琛!”
苏瑶不想再忍,放下了茶具,神情严肃又认真。
“如果你今天来,是想来羞辱我,那么请你马上离开,我这不欢迎你!”
谢景琛愣了下,看着她。
眼前的姑娘被惹恼了,一双眼睛直视着他,破罐子破摔,不再有丝毫的逃避。
“苏瑶!”
“马上离开!”
苏瑶滚动嗓子,缠着纱布的手指着门口,重复了句:“请你离开!”
看着面前这张脸,谢景琛脑海里又浮现出五年前教室里发生的那一幕,咬了下后槽牙,带着浑身怒气,起身离开。
砰的一声。
铁门狠狠摔了一下。
苏瑶耳膜一震,连带着心脏都抖了下。
听着门外传来的动静,坐在沙发上,烦躁的抓了下头发。
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开始收拾茶具。
门口。
谢景琛没走,身子半倚在墙上,居民楼建成已经有十几个年头,墙上掉漆严重到可以看见里面的钢筋混泥土,碎漆砸在他西装上,染了一层灰。
清冷的脸廓前萦绕着淡淡的白烟,狭小的连廊内不断有住户经过,几个四五十岁穿着碎花裙的大妈们侧目盯着他看,捂着嘴议论起来。
“诶,这人是谁啊?怎么从未见过?”
“二楼住了两个年轻的姑娘,或许是她们其中一个的男朋友吧。”
“男朋友,那她可要发达了,楼下那辆车可是豪车,但我瞅着不像,那两姑娘看起来样貌平平,怎么搭得上那样的富贵人家,山鸡很难变凤凰的。”
城中村的居住的人多是市井俗人。
大爷大妈们爱乱嚼舌根。
山鸡?
指苏瑶?
粗俗鄙夷的话落入谢景琛耳中,他心中很不舒坦。
他猛吸了口烟。
从兜里掏出信封。
————
屋内,苏瑶默默收拾好茶具,清洗完后,放在橱柜里。
一会后。
嘎吱一声。
铁门抖动。
怎么还没走!
苏瑶皱眉,走到门边。
却在看见门缝处的东西时怔愣了一会。
一只信封安安静静的插在门缝处。
是刚才景太太塞给他的。
饱满的雨珠从外飞溅入内,米白色的信封上形成一个个晕圈。
苏瑶拾起信件。
鼓鼓的,估摸着好几万块。
不行。
她不能要这些钱。
她救人从不是为了金钱。
苏瑶想将这些钱还给谢景琛,着急忙慌,打开家门。
门口空空荡荡,没有人影,唯有黑暗。
苏瑶急忙转身,从阳台往楼下望去,大喊一声:“谢景琛!”
没有回复,白色的奔驰车打着双闪,在雨中行驶,缓缓驶向街口。
她静静看着那辆车,握紧了手里的信件。
五味杂陈。
————
雨刮器在前挡玻璃上来回滑动,雨水模糊了视线,奔驰车驶出城中村后没有走远,而是停在路边,谢景琛看着路边行人,头有些疼,摘了眼镜,揉了下眼睛。
脑海中不停想起苏瑶赶他走时说的那些话。
——‘如果你今天来是想来羞辱我,那么请你马上离开!’
心里头越想越气。
她凭什么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他。
明明当年错的是她!
是她!
哐当一声。
他狠狠捶了下方向盘。
“真是找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