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棠静静地站着,任由他举止暧昧又言语安抚,讥讽道:“萧宇承,你以为你很会拿捏人心吗?”
萧宇承无所谓地笑笑,“至少你不得不留在我身边为我做事,不是吗?”
到现在,他终于亮出了他的爪牙。
“为何如此看着我,”他收了那副运筹帷幄的胜利者姿态,又懒散得似是一个纨绔,指了指自己的脸,调笑道:“你若气不过,打我吧。”
苏瑾棠不假思索扬起手,“啪”地一声脆响,生生将他的头打得偏向了一旁,手掌传来火辣的麻,手指都在微微颤抖,可见用了多大的力。
萧宇承有一瞬间的愣怔,后知后觉地,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
苏瑾棠甩了甩手,眼中却是无所谓的神色,“如你所愿,打完了,生气吗?要不要打回来?”
她就是不喜他于幕后玩弄人心,又气定神闲的模样,该说不说,打人确实让她消气不少,不顾一切地一巴掌下去,管他如何呢。
从前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只是祖父走时嘱咐她:“往后行事多思,莫张扬,阿爷不能再护着小阿棠了”。
所以将产业变卖一并捐了,是她最后一件不顾后果的事,后来慢慢就收敛了性子。
她要首先保全自己,才能去做想做的事,完成曾对天许下的愿。
苏瑾棠自嘲道,约莫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还有未磨平的棱角。
不等萧宇承有所反应,护卫的敲门声响起,“殿下,长公主殿下来了。”
萧宇承顶了顶腮,适应了会脸上的痛,“请去前厅。”
*
苏瑾棠确实很想见长公主。
嘉和长公主文毓是先皇文萧珺的唯一的女儿,内乱时被长兄文修竹送去了东厥和亲,后还是归德将军的当今陛下平定内乱,击溃东厥,又将她迎了回来。
长公主回来后带领支持文氏的朝臣一起将陛下送上了帝位,陛下念其功德,封为嘉和长公主。
开公主府,置官署,视亲王。
长公主府的仪制比照先皇时期的朝堂,置女官,封女爵。
且长公主在多地开设女学,有她做标杆,至少不让前面两任女皇的努力付诸东流。
她们可以不戴帷帽出门,可以立女户,女子亦可行商,可以读四书五经,学治国之策。
只是可惜,朝廷撤了女官,如今朝堂上又变成了男人的天下。
若是长此以往下去,是不是又要变成女子只能回归家庭相夫教子的境地。
长公主府,是她们曾读过圣贤书的女子心中最后的净土。
跟在萧宇承身后去往前厅时,苏瑾棠还犹如踩在云端,有种不真实感,今日心情着实起伏得厉害。
长公主正坐于前厅,一袭金丝牡丹雨丝锦裙,裙摆宽广摇曳及地,三千青丝如瀑垂腰,头戴嵌珠凤凰金簪,随性又贵气,在苏瑾棠眼中,仿若神女降世。
比她想象中更加清雅出尘。
偏头看他们时,有种睥睨众生的上位者姿态。
这才是天生的皇家公主,而不像萧宇承这种在军营混了十几年,哪怕如今位列亲王,沐猴而冠终是猴。
苏瑾棠有些热泪盈眶,若是没有那场内乱,如今在至尊位上的,可能就是这位长公主,毕竟她从小就被先皇带在身边教养,十岁就上朝听政。
就在她正在为能见到长公主而心神激荡,颇为后悔今日穿得过于随意之时,长公主将视线投到了她身上,疑惑地上下打量一番,又转向撩袍坐于一旁的萧宇承,来回扫视,凤眸中透着不可思议:“你们……”
文毓嘴角的笑意根本压不住,“本宫这位好侄儿对你做什么了?挨了这么一巴掌?”
萧宇承左脸带着清晰的巴掌印,脸黑沉如墨:“很好笑?”
苏瑾棠根本不心虚,他这一巴掌挨得难道冤了吗?心中也不免想破罐破摔起来,他要是真气不过,要杀要剐也随他便吧。
若没有他,姜韵枝哪怕生出入宫的想法,也实施不了。
谁相信毫无背景的一个乐人,只是在寿宴献艺就能被纳入后宫,要真是如此,皇帝的后宫何止佳丽三千?
且当今陛下在位四年有余,却未选过秀,后宫除了原先的一妻一妾封了皇后与德妃,在位后就纳了大臣进献的三位女子,据说如今后宫一共五人,姜韵枝算第六人。
苏瑾棠私心肯定不愿姜韵枝进宫涉险,就怕姜韵枝是打着为护她的主意进的宫,这让她心如何能安?
“啧,打便打了,本宫回头给你送点药,保管两天就消得无影无踪。”文毓笑着对苏瑾棠招手,“你就是叔贤所荐,在发展船业的苏姑娘吧?”
叔贤是萧宇承的字。
按伯仲叔季排序,萧宇承行三,只单加一个“贤”字。
萧宇承曾说过长公主有意于船业,可为她引荐。
倒是信守承诺。
“回长公主殿下,小人苏瑾棠,在越州时插手过船业。”苏瑾棠拘谨地行了一礼,毕恭毕敬。
萧宇承冷哼道:“没见你对我这么客气。”
苏瑾棠斜眼看他,刚才一巴掌把他扇傻了?
之前哪次见面她没有规规矩矩地行礼?哪次不是恭恭敬敬地一口一个“殿下”?
文毓没好气地瞥了一眼,又和和气气地对苏瑾棠道:“如此年轻,便能经商攒下偌大一份家业,实乃后生可畏。我现在有一难题,望你分解分解。”
苏瑾棠简直受宠若惊,她何德何能让长公主如此温声和气地与她说话。
“殿下您说,不知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你先坐,三言两语怕是讲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