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不是失去了一个钟爱之人,而是失去了寄存着对祖父思念的物什。
王松外在俊秀,一身书生气,且带着祖父信件而来,她以为这是上天垂怜,是祖父在天上为她选了个依靠,而她也确实需要一个夫君,所以很快就应下了这门亲事。
后来的相处也融洽,王松很会哄人,她也渐渐习惯了照顾他,照顾林母,将他们视为家人。
可是他是个见异思迁的小人,是个不择手段只为功成名就的伪君子。
苏瑾棠做事一向干脆利落,既已决定不嫁他,就索性把事做绝,今日一早就将人赶出了门。
昨日骗他签下合同时允了他们继续住着又如何?他不也曾骗她许她琴瑟和鸣吗?
两清了。
墨雨还未将饭菜端来,书晴与姜韵枝已先一步跨进院子。
姜韵枝坐到苏瑾棠身边,“现下脸色看着好多了,早晨来的时候要心疼死我,小脸煞白煞白的。”
苏瑾棠笑道,“让姐姐忧心,是我的不是。”
墨雨吃力地提了一个大饭盒,书晴忙帮着一起端在石桌上。
小米粥并两个凉菜,三个热菜,一盘糕点。
“怎么做了这么多?”以往她刚起身都无甚胃口,只让厨房随意备着一点清淡吃食就行。
“书晴说你爱吃这凉拌笋丝、素烧黄芽白和凤尾虾球,可都是些寒凉的,吃多了对脾胃不好,我才叫人煨了小米粥,做了葫芦鸡,炖了翡翠牛肉羹。”
姜韵枝帮着将糕点端出来,“还有西市桂芳斋的招牌‘桂花蜜枣糕’,据说甜而不腻,我专门命人去买的,还排了小半个时辰的队呢。”说着先往自己嘴里塞,“确实不错”。
像她们儿时一样,一份糕点两人分着吃,苏瑾棠笑道:“好好好,韵姐姐的一份好心,我哪怕肚子撑破了也得吃下去。”
姜韵枝大概是怕她心情郁结,絮絮叨叨一直找话与她闲聊,时不时说些逗趣的话。
苏瑾棠也不辜负她的好心,果真吃了不少,也不时言笑晏晏地附和。
晌午刚过,门房来人说来了位小厮,是天香楼的掌柜派来的,说前些时日苏氏茶楼前往天香楼送的茶叶很不错,想与老板商谈长期供应之事。
苏瑾棠不明白天香楼的为何会派人寻到这里来,不该是去苏氏茶楼寻人吗?
因人手不足,顾万全担着苏氏茶楼掌柜之职,白日里人应当在茶楼才对。
“叫人进来吧。”问问再说。
小厮颇为干练,进门后先是笑着作揖,“苏老板,小的是天香楼的,我们老板想与苏老板好好商谈合作之事,若可以,往后五年天香楼的茶叶都由苏氏茶楼供应,苏氏茶楼的掌柜推说这么大的单子他不好做主,命小的往这里跑一趟。”
原是顾万全念着她十分看重茶楼,且新茶还未送来,所以想来是先问过她的意思。
“若苏老板得空,辛苦您随小的跑一趟天香楼,也不是我们掌柜的拿乔,一是掌柜的实在走不开身,二是苏老板恐怕没进天香楼查探过,若不亲眼见见,估摸不好茶叶的品质和用量,这才让小的请您奔波一趟。”
天香楼位于东市,是这永宁数一数二的酒楼,受达官贵人所爱,里面的吃食都属精品,价值不菲,普通人根本不敢往里面走。
本去推销茶叶也是想着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让对方看上了,若真能为天香楼提供五年茶叶,这里面的赚头可不小。
“我这就随你走一趟。”
小厮立刻喜笑颜开,“嗳!那再好不过。”
姜韵枝不懂行商,苏瑾棠只让她在宅子中自便即可,商谈合作,最多至晚间总能回来了,命书晴带了苏家茶园产量记录册,诚意满满地前往天香楼。
小厮与车夫并排坐着,隔着帘子与她细说天香楼的情况。
天香楼占地约二十亩,主楼四根楠木金柱奢靡辉煌,上至三楼可将大半永宁城览于眼底,是饮酒作乐的好去处。
苏瑾棠随着小厮穿过主楼往东边掩在竹林后的沁竹斋而去,没想到此等销金窟里还藏着如此雅致的去处。
已有侍女等候在此,请苏瑾棠入内后便有序地奉上茶点酒水。
“烦请苏老板稍候,这是天香楼有名的佳酿‘梨花香’,香甜而不醉人,很受夫人小姐喜爱,您请尝尝。”
侍女抬手间清香袭来,苏瑾棠暗道:“还是永宁的贵人会享受啊”。
前有奢靡之地,后有雅致之所,连这清酒都泛着花香。
苏瑾棠酒量平平,但是谈生意难免有需要饮酒的时候,四处的酒也不少尝,这酒既然不醉人,便当尝个新鲜了。
果然入口香甜。
很快,一位身着靛青刻丝连云文锦缎大袖衣的中年男子疾步而来,抱拳道:“苏老板,在下冯阡,劳您久等。”
苏瑾棠起身回礼,“冯老板,久仰。”
冯阡生得瘦长,眼角泄露了些许年岁,笑起来让人颇感亲近,只一双眼睛透着精明,“苏老板,请坐,苏老板不是北方人士吧?”
“是,我来自越州。”
“苏老板年纪轻轻,竟能独自开了苏氏茶楼,可见家业不菲,不知家中长辈姓甚名谁,说不定我还认识?”冯阡摩挲着酒杯,“哦苏老板不知,早年我也曾在越州待过的。”
“哦?倒是巧了,只是苏家不过越州小小商户,只祖父苏木柘守着苏家茶园。”
苏瑾棠拿出册子,“承蒙冯老板厚爱看得上苏家的茶叶……”
冯阡呵呵一笑,“不急,茶叶的事另说,不知苏老板是否是家中主事人?可还有父兄在永宁?”
苏瑾棠心道又是个看她是女子就不肯谈的,“只我一人在永宁,冯老板放心,苏家产业我做得了主。”
……
姜韵枝百无聊赖,时不时探头望着门外,天已黑透,本张罗了一桌饭菜等苏瑾棠,可如今菜都凉透了。
等到顾万全都从苏氏茶楼回苏宅,苏瑾棠也还没回来。
姜韵枝埋怨道:“这生意就非得阿棠亲自去不成?顾叔怎地这般会躲懒。”
顾万全茫然:“什么生意?”
姜韵枝没好气:“就那跟天香楼的茶叶生意呀,虽说是大单子,但阿棠才经历了昨日那一遭,顾叔你就不该推了非要阿棠去。”
顾万全惊道:“我怎的不知道还有这生意?我若知道,定会抽身与大小姐同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