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裹上厚实的外衣,举起火把,他们不畏惧大雪、不惧怕狂风,跨出房门,汇聚在幽暗寂静的道路上。
星星点点,汇聚在一起,从小小的蛇儿,凝聚成嚣张英勇的火龙。
寂静,逐渐被统一的口号打碎。
军部在看戏,也有人看向帝都皇宫方向,猜测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当然也有人在期待,今晚过后,自己能不能借此捞一笔,再从军部底层逆流而上,跨越阶级……
有贵族在惊慌失措,也有贵族严阵以待,他们盘根错节上百年,绝不是一群乌合之众,能刨开土撬出根。
大雪笼罩的帝国,许许多多的人,都未入梦。
留宿皇宫的南风,手中烤桂花威士忌已见底,淡淡的花香交杂着酒香,熏陶得脸颊红红,眼尾染上红晕。
“父皇?”
这个点,敢推开他卧室房门的人,只有陛下。
落地窗印上道高大身影,一步步走来,宽大的黑色浴袍松松垮垮,让男人露出蛊惑人心的大好身材。
他一步步走来,站在少年身后。
“楠楠,喝酒了。”
“睡不着。父皇不去休息?明日可要开会的。”
“睡与不睡,我都无事。”
靠近南风,君泽结实的手臂伸出,扣下少年手中那杯快要喝完的酒。
少年独特的体香,交织着酒香,再喝下去,就能成酒酿玫瑰。
“倒是楠楠,再喝下去,明天会头疼。是在为江小七的事情,伤感还是后悔?”
“没有,我只是在想,他为什么一意孤行,直到最后,都觉得我会支持他。”
南风确实伤感,如此阳光的青年,就这般在自己的布局下离世。
后悔?并没有。
自己做出的决定,是现在最好的选择,怎会后悔?
只是不解,为什么自己给江小七如此多的选择机会,如此宽容的不计前嫌,对方还是没有选择帝国,而是一意孤行的坚持所谓新思想。
“人人平等,其实在楠楠潜意识下,楠楠很多决定都有这个意思。楠楠仔细想想,在楠楠看来,贵族、骑士、士兵、百姓、奴隶,是不是都是人?”
如老师般,君泽耐心为自家小玫瑰解释。
“所以呀,不止是江小七,恐怕新党里,有很多人都把楠楠看作新思想的支持者之一。因为我的楠楠,以前生活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世界,即便楠楠现在没有了记忆,也会潜意识去平等看待一切人。”
“可是父皇,人人平等与帝国之间,我会选择帝国,会选择你。”
平等自由,推翻贵族,那就是在斩断帝国千年来的皇家威严,南风绝不容许这般事情,发生在君泽身上。
即便,他本心不想江小七死。
“楠楠这话,说得我很开心。可洗漱了?”
他家楠楠,哪里是选择了帝国,明明是选了他。
“嗯。”
得到回应,君泽一把揽过纤细的腰肢,轻轻松松抱起少年,大步走向柔软的床铺。
为少年盖好被褥,男人修长的手指卷起那已能铺了大半床铺的乌发。
“楠楠,不要思考这么多。今晚,所有的新党都将被白雪覆盖,一切过去的,离开的,都是命中注定。”
南风不知何时陷入梦乡,只剩君泽独坐在少年床边,手中摩挲着那张从未变过的脸庞。
新党,推翻贵族的存在。
这般口号在五百年前的帝国,也曾出现过。
领头者,同样是位军部里年少有为的天才,谁让军部是接触高等教育、开放思想最多的地方。
那一年,无论你是不是新党,只要有意改变贵族阶级,都死在了那场连续下了十五天的暴雪中,无一生还。
轮轮回回,没想到五百年后又有一位军部天才,就此陨落。
只不过,江小七你如果没有着急的找上楠楠,一个劲想拉楠楠加入新党,或许我会让你再蹦跶四五年,而不是短短半年的时候,就此收网。
现在出手,震撼不够,不足以威慑到那些想要借着扶持新党,重新确立自己权利的家伙。
但让你再跟楠楠接触下来,楠楠无论加不加入新党,都将成为一些人的靶子。
拇指划过少年的唇瓣,软软的。
我的楠楠,你的选择与手段,让我看到了一朵成熟、璀璨的玫瑰。
只是,让我再自私一些。
我想,多看看你在冰雪中盛放的美。
窗户大开,冰凉刺骨的冷风,裹挟冰冷的冰雪倒灌而入,窗栏、地面、桌面甚至是男人身上,已结上了一层冰霜。
桌面上,压着张被狂风席卷的照片。
上面,是嘻嘻闹闹的六道身影。
“都说,十年足以物是人非。”
连小秋扯出一抹怀念的笑,随后,走到窗边,任由风雪拍打在自己脸上。
“可……十年都未到,已是物是人非,徒留我……徒留我一人。”
双膝重重跪在地上。
这世间,徒留他一人,面对这千年不曾融化的冰雪。
强烈的冰雪,也卷不走连小秋身上的孤寂与悲伤。
白茫茫的世界,连小秋好像看到了一道身影,转身遥遥望着自己。
他是兄弟中年龄最小的,每次遇到危险,那道明明比他们还要矮了半个头的身影,总会站在他们这些哥哥面前,自信如黑色大猫猫般,亮出爪子。
‘你们退后,我来一打十。’
“喂,连小秋!这次就剩你,小爷跟兄弟们喝酒去咯。以后小爷不跟你抢首席之位了,不用再防备小爷打你。”
明明离得这般远,那道永远自信嚣张的声音,炸响于耳边。
“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