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
身后突然传来同僚的询问,杜云钦抬头望着蒙蒙亮的天,深吸口气,强迫自己转身跟他们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扭头又见一人孤身前来,见那人一同往日,避开他的视线,形同陌路,突然心中涌出阵阵的悲凉。
就是再演戏,再避嫌,若是有人想杀你,也是避无可避,逃生无路。
一声清亮钟声传来,闲谈的大臣们连忙敛起神色,低头整理了下衣装,排列整齐,进了议政殿。
今日不同往日,只有几个知情人知道不过一个时辰,一道圣旨砸下来,昔日同僚,就真的要去崖州了,他就走不了回头路了。
杜云钦的手一次次的握紧又放开,终于在高位上的人望向陆研修的那一刻,站了出来。
“臣,有事启奏!”
陆研修的手已经摸上了藏在袖中的卷轴,听他这么说,又把手收回,垂眸站在那。
站出来的人握笏板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眼神低垂,扬声开口:“臣,礼部尚书杜云钦,实名弹劾御史中丞魏迟贪赃枉法,擅用国库,其罪当诛,请……”
他喉头一哽,缓了缓心神继续道:“请陛下明鉴!”
在场的人皆是一惊,小声的议论起来,站在人群中的人身形一颤,后退一步,不可置信的盯着跪在殿中的人。
这番莫名其妙的话却像是在孟怀远头上猛的敲了一下,今日早朝其实就是为了处置心中刺,可如今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景象了。
魏迟也算个忠臣,杀了他倒是没什么必要,孟怀远想着想着手又不自觉的抹上鼻尖,但是这事风声走漏了?
他扭头望向守在一旁的陆研修,见他有意避开自己的目光,孟怀远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望向殿中跪着的人。
“魏迟何在?”
站在人群中的人右跨一步,走了出来,“臣在。”两个字的尾音甚至带着颤抖。
“认吗?”
“不认。”
魏迟跪了下来,轻声道:“臣问心无愧,请陛下明鉴。”
听他这么说,杜云钦立马接着道:“陛下,他若是想徇私,顶不会让人抓到把柄,其心可诛,臣请陛下下旨,斩立决。”
斩立决?
魏迟终于不可置信的扭头望向了那人,见他身形似是在颤抖,又收回了目光,眼神依旧清亮,从头到尾只有谈谈的“不认”二字。
想不明白,自己的自认的朝中密友,怎么会突然跳出来,使出浑身解数只为了致自己于死地,信人者终将被人反噬。
可这是为何?
见到这一幕,孟怀远扬声道:“此事非同小可,朕会命人细查,会给天下一个交代的。”
“请陛下即刻下旨,臣……”
不等杜云钦说完话,陆研修一甩拂尘,小公公高喊一声退朝,众人行礼,跪在地上的人只觉得心里的担子忽然没那么重了,重重的叹出一口气。
身边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杜云钦站了起来,魏迟见他泪流满面,但却对着自己傻笑,不禁皱了皱眉头。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议政殿,魏迟道:“正好是在宫里,你若是得了失心疯,让御医给你瞧瞧。”
“成了,成了。”他小声的嘟囔着几个字,对魏迟的揶揄并不搭理,没一会儿又冲他亮了一下腰牌,转身走了。
这是他们之前就约好的,意思是二人今日亥时在竹林相约。
魏迟轻叹口气,实在是不懂他究竟是什么意思,神神秘秘的不正经。
控局人孟锦见陈子尧端着一碗红豆羹进来,唇角禁不住的勾起,果然听他说道:“回殿下,成了。”
“好。”
相比他们的欢喜,本就日夜难眠的孟怀远更是觉得头疼。
“陛下,这根刺就不拔了?”
孟怀远立马皱眉道:“你知道杜云钦背后是谁?是孟锦!”
陆研修立马住口,不敢说什么,就听他继续道:“此事一定另有隐情,她的人为何非要让一个御史中丞去死?小小的魏迟挡了她的路?”
知道他向来如此,陆研修不仅道:“陛下,以奴才看,这就是个反局,让他去崖州又不是斩立决,既不会随了他的心思,也拔一根刺,殿下为何……”
“不是斩立决?说这话你不昧良心吗?”
陆研修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微微一愣,孟怀远轻哼一声:“杜云钦是老臣,朕动不了。但她想让魏迟死,朕就偏不让他死,朕要让他一辈子待在安邑,在她的眼皮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