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被强硬地拖拽着移动,库洛洛被动地踉跄着。
我没有将他丢回地面,而是费力地将他扶起。
库洛洛靠着墙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感,他微微偏过头,目光落在酷拉皮卡的脸上。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声音像是破损的风箱拉扯着空气:“我……睡了多久?”
我站在几步之外,双手抱胸,俯视着库洛洛。
“一年零三个月。”我清晰地报出时间,唇角勾起一个极浅却锐利的弧度,那不是笑容,更像是刀锋划过:“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们过得很好。”
库洛洛的眼皮缓慢地抬起,漆黑的瞳孔里映出酷拉皮卡冰冷的身影。他似乎想扯动嘴角,却只是让干裂的唇线更加明显。“是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近乎探究的意味:“但我活着,可以让你们……过得更好。”
我脸上的那点弧度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从库洛洛苍白削瘦的脸颊刮到他破损脏污的衣物上,最后定格,带着要把人碾碎的冰冷:“像你这样的存在?”
库洛洛对那几乎要将他钉穿的视线毫不在意,他甚至微微挺直了些许虚弱的脊背,语调平缓无波:“听说单亲抚养的孩子,性格可是很容易扭曲的。”
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死死盯着库洛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闭嘴。你不配提孩子。”
他也配提教导孩子?
教导孩子他一窍不通,但若是教他如何高效地夺走生命,那倒是他的专长。
地下室的沉闷被楼上传来的细微声响打破。
先是钥匙插入锁孔的笨拙的响动,然后是门锁转动的声音,再是门被推开的轻响。
一个穿着沾满泥土和颜料的黄色外套、背着小背包的小小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
他显然已经从幼儿园放学了,在门外没等到人开门,就自己搬来一块垫脚石,用钥匙笨拙地打开了家门。
小小的贝奇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甩下肩上的背包,任由它摔在地板上,然后哒哒哒地跑向洗手间。
洗干净小脏手是他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
他推开洗手间的门,动作却猛地顿住了。
“诶?”小小的惊呼声带着意外和好奇。
洗手间里弥漫着潮湿的空气和淡淡的水汽。
他看见爸爸——酷拉皮卡——正坐在浴缸边的小凳子上,双手抱胸,金色的头发在不算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冷峻。
而浴缸里,正泡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大人。那个大人的头发是黑色的,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脸色非常苍白,看起来很虚弱。
水淹没到他的肩膀,他整个人看起来软绵绵的,好像随时都会滑下去。
“爸爸在家!”贝奇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看向浴缸里的人:“叔叔是谁呀?”
他歪了歪头,看着浴缸里那个需要大人照看的大叔叔,又看看旁边坐着、一脸严肃的爸爸。
他觉得这个画面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他撅起小嘴,小声嘀咕了一句:“叔叔羞羞,还要爸爸帮忙洗澡!”觉得大人还要人帮忙洗澡是件很不好意思的事情。
他没有进去打扰,而是扒在门框边,小小的脑袋探了进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的情景。
我依然面无表情,没有动手去帮浴缸里的库洛洛清洗身体,只是坐在那里,目光落在水面上,确保这个虚弱到连自己都快顾不上的男人不会因为一个不小心就滑入水中被淹死。
而浴缸里的库洛洛,感觉到门外的动静,虽然身体虚弱,但意识是清醒的。
他察觉到了那个小小的、充满好奇的视线。他依然保持着那种半沉不沉的姿势,甚至悄悄放松了一点力气,让水线又往上漫了一些,似乎真的快要站不稳了一样。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虚弱,更加需要帮助,试图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去刺激或者说去表演给那个冷漠的看守者看,仿佛这样就能达到某种目的。
他渴望酷拉皮卡能因此而有所行动,哪怕只是皱一皱眉,或者说一句让他别想死的话。
他甚至隐约期待,如果真的快要被淹没,那个人是否会不得不伸手去捞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