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耐心地等待着,直到确定那脚步声彻底消失,直到耳朵贴近地面也听不到任何动静,才终于在内心深处松了一口气。
是时候了。
生存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屈辱和骄傲。
饥饿像无数只尖爪在撕扯着他的胃壁,干渴让他的喉咙如同焦炭。身体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酸软无力,关节僵硬得像是生锈的机器。失去念能力的支撑,这具身体沉重得超乎想象。
他首先尝试动了动手指,指尖在冰冷的内壁上微微弯曲。接着,他试图抬起手臂,但胸口和肋骨处的剧痛立刻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让他猛地倒抽一口凉气,手臂只颤抖了一下便无力地垂落。
坐起来?翻身?
在没有着力点、身体如此虚弱的情况下,这似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他没有放弃。他咬紧牙关,将一只手臂贴在容器光滑的内壁上,试图借力向上蹭。
冰冷的金属摩擦着皮肤,带来一种麻木感。
他一点点地、艰难地向上挪动,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牵扯着全身的疼痛。手臂因为长时间的僵硬和无力而颤抖,几次都差点滑落。
失败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失败都伴随着挫败感和身体的痛楚加剧。
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是几十分钟,也许更长。
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终于,他的指尖触碰到了容器的边缘。边缘割得他指尖生疼,但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抠住那里。
接着,是更艰难的步骤——借力翻出。
他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绷紧每一块酸痛的肌肉,试图将身体向上拱起,重心向外倾斜。
胸口的伤口在剧烈抗议,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阵发黑。他几乎是摔打着身体,用肩膀、背部、手臂,一点点地向外挪动。过程极其缓慢、极其痛苦。身体的重量和容器的高度成了巨大的阻碍。
终于,在一次猛烈的、伴随着低声呻吟的挣扎之后,他失去了平衡。
不是他一个人翻了出去,而是整个容器在剧烈的晃动中倾斜,然后“哐当”一声巨响,连同他一起倒在了粗糙的水泥地上。
巨大的撞击声让他的身体再次遭受重创,他痛苦地蜷缩了一下。容器侧倒在地,幸运的是没有完全倒扣,他没有被压在里面。
他躺枯花堆里,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吸入刀片。全身的骨头和肌肉都在哀嚎,仿佛散架了一般。
他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摔在岸上的鱼,只能无助地、痛苦地扭动。
他躺在那里,调整着呼吸,试图从剧痛和眩晕中恢复过来。
身体的疲惫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休息。他估计自己至少挣扎了两个小时。
不能停下。食物就在那里。
他咬牙,用手臂支撑着,一点点地将身体从地上撑起来。这个过程同样艰难,全身的酸痛让他忍不住发出压抑的嘶声。
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那张颜色鲜艳的塑料小桌子。
现在,他迈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向桌子挪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全身的疼痛提醒着他的狼狈和虚弱。
终于,他挪到了桌子旁边。那张印着黄色小鸭图案的矮桌,和旁边配套的小凳子,在阴冷潮湿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刺眼和讽刺。他低下头,看向那张小桌子。
掀开餐盖的那一刻凝固了。
桌上,空空如也。
没有那几块黏在一起的米饭,没有混着胡萝卜丁的牛肉末,也没有那块啃得只剩边缘的西瓜。
什么也没有。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空荡荡的桌面,脑子一片空白。
刚才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屈辱,都是为了什么?
身体的饥饿和酸痛,精神上的打击和屈辱,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他感觉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视线开始模糊。
冰凉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滑落,沿着他苍白、紧绷的面颊流下。是生理上的极限反应,是极度的痛苦和愤怒在身体上留下的痕迹。三十几岁的男人,幻影旅团的团长,此刻却因为一个儿童餐盘的消失,因为饥饿和酸痛,流下了屈辱而愤怒的泪水。
他无声地喘息着,胸口剧烈地起伏。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中,除了痛苦和虚弱,还燃烧着一种极致的、冰冷的怒火。
酷拉皮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