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尽的黑暗将我包围。

光怪陆离的梦境幻影重重，痛苦渐渐离我而去，甜美的幻梦里漂浮着握不住的流沙，象征幸福的流沙簌簌落下，我沉溺其中。

“好冷......”

“救救我.......”

现实与幻梦来回切换，朦胧中我不愿醒来。

浓烈的膏药混合着血腥味弥漫，熟悉的体温将我包裹，有谁在耳畔呼唤。

“莉莉丝！”

熟悉的声音把我从温暖的梦境里拽出来，像是黑暗里指路的微光，模糊又清晰，我不甘的从幻梦里挣脱。

疼痛再次将我唤醒。

“啊！——”

我猛的弹起来，大口大口喘息，贪恋的汲取着新鲜空气。下意识伸出手胡乱挥舞着，颤抖着想摸上眼睛时，一双手阻止了我的动作。

“莉莉丝，别动。”

飞坦的嗓音嘶哑，紧紧握住我的手，灼热的体温几乎将我融化，熟悉的气味溢满鼻腔，这一刻我竟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我迷茫的呆坐在他怀里，指间被紧紧包裹着，眼前缠绕着一圈厚厚的纱布，视线被阻隔，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被飞坦的动作惊醒，我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我已经看不见了。

脑海中不断闪回眼睛被活生生挖下来的场景，血腥又痛苦的回忆让我头痛欲裂，我忍不住哀嚎出声。

“别哭，别哭。”

飞坦死死的抱住我，两具身体亲密的紧贴在一起，他像哄孩子一样拍我的背，生疏的用手掌顺着脊背一遍遍滑过，试图用这种方式让我放松下来。

“呜呜……”

有人一安慰，我心中的委屈和怨恨越发扩大，像是找到了能撑腰的那个人，瞬间像个茫然的孩子一样，紧紧攥着他的衣服，咽不下的酸楚和恐慌混合着血泪喷涌而出。

浑身上下都疼的要命，手臂上似乎被撒上了药粉，被牢牢的包裹着，稍微动一下都痛不欲生，头也晕晕沉沉的，我几乎分辨不出此时此刻我究竟在哪。

干瘪的眼眶流不出眼睛，于是鲜血洇湿了纱布，慢慢顺着脸颊滴落。我无法抑制心里的痛苦与仇恨，埋在飞坦怀里嚎啕大哭。

飞坦沉默着，仍由我发泄着心中的情绪，轻轻拭去我脸上的血泪，他靠着墙，我靠着他，两个人都惨的不像样。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发泄了半天，我呜咽着开口，抽抽嗒嗒的在飞坦身上摸索着，不出意外摸到了一身的纱布，鼻子周围也环绕着各种浓郁的药膏味。

“没事。”飞坦制止了我的动作，本来就嘶哑的声音现在更是干涩的吓人。即使没有亲眼看见他身上的伤口，我也知道他受了很重的伤。

我没忘记昏迷前飞坦那双泛着血丝狰狞的眼睛。

“呜、”

我差点又没憋住，乱七八糟的情绪一股脑的塞满了大脑。凭什么啊！凭什么我们总是遇到这些破事啊，呜呜，我要把他们都杀掉！去死！全都给我去死啊!！

想着想着我又忍不住想哭，呜咽声里我听见飞坦叹了口气，缠着绷带的手移到我的后脑勺，动作轻柔的抚摸着。

“怎么、办，飞坦，我变成、变成一个废人了。”

感受着手和纱布之类摩挲的‘沙沙’声，我浑浑噩噩的摸索着脸颊，醒来后被刻意忽略的问题终于被残酷的剥开。

昏沉的大脑浑浑噩噩，我逃避般紧紧靠着他，贪婪的感受着被拥抱带来的安全感。仿佛只要像只鸵鸟一样把头钻进他怀里，所有烦心事都会烟消云散一般。

即便如此，淡薄的抚慰仍旧无法填满内心的空洞，难以抑制的恐慌如同粘稠的污泥，一层层蔓延到口鼻，将我包裹无法呼吸。我仿佛置身于沼泽之中，越是挣扎，越被拖入深底，窒息感扑面而来。

我几乎无法呼吸。

怎么办，怎么办。

原本就算不上强大的我，现在更是变成了累赘，谁会想要一个累赘呢？更何况在流星街里，正常人都难以生存，一个瞎子会有什么下场已经显而易见了不是吗？

在这个血腥斗兽场里，我还能存活多久？

满屋子都是我的呜咽抽泣声，我简直沉浸在不可自抑的悲伤情绪里无法自拔。飞坦静静听着我的嚎哭，收紧了手臂，一墙之隔的侠客沉默不语。

“我答应过的事不会食言。”

飞坦的声音很低，却很坚定。

“我们会一起逃出去。”

我沉默，身体哭的一抽一抽的，说不出的苦涩翻涌而出，冲上喉咙几乎要跳出来。铺天盖地的迷茫像一床沾满水沉重阴湿的被子，无法挣脱，无法逃离。

呜、好痛苦，好害怕，啊啊我想回家，我想回到以前在8区弱小但很快乐的日子里。

“不会抛下你，不会丢掉你，不会不要你。”

飞坦缓缓凑近，在我耳边低声絮语，温热的吐息拂过我的耳畔，我在他不厌其烦的安抚下一点点放松下来，紧绷的神经渐渐舒缓，慢慢止住了哭泣，抵着他的身体平静下来。

看着怀里的人逐渐平静，飞坦终于松了口气，他的手轻轻的拂过我的脸颊，柔和的动作很不符合飞坦的一贯作风。

他将我放平，让我枕到他的腿上，即使无法视物，我也能感受到他一刻不离注视的目光。

“已经入夜了，该睡了。”

无视低矮窗户投射进来的阳光，飞坦捂住我的双眼，热腾腾的温度侵染在纱布上，我沉溺其中不愿挣开。

看着腿上狼狈不堪的莉莉丝，心脏似乎被狠狠攥紧，那双曾经灵动的双眼如今被覆上纱布，仿佛被无尽的黑暗所吞没，如同火焰般的色彩消失不见。这一刻，无力感侵袭全身，飞坦逃避般垂下了头。

“为我唱首歌吧。”

“就像以前那样。”

干涩的声音仿佛在祈求，飘忽的语气游移不定。

我感受着他手掌的温度，努力咽下喉咙里的抽噎，平复着颤抖的身体，死死握住了他的手，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

“I'm lost, so lost...

我是如此的迷茫...

Will I be able to see the sky again?

还能重见天空吗？

Oh please, one more day

请再给我一天时间吧

Wishing, pray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