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甜了,这样的味道我从来没有闻到过。”
角斗场的登记人员几乎握不住笔,他抬起眼,排队登记的人望不到尽头。
这次的角斗名单几乎写不下。
穿着黑色皮革软甲的高大花尾毒蜂雄虫依旧怒火中烧,他一下子夺走了笔,发泄一样的撕碎了那张名单。
这意味着,不需要登记,不需要姓名,也不需要阶级。
只要进入角斗场,就是进行角逐的一名勇士,就有机会获得那位高台上雌虫的青睐。
于是角斗场外勉强还能维持秩序的虫族欢呼起来。
“干得漂亮!”
“撕碎!破坏!让我们看看那只雌虫!”
“我简直要对他的味道上瘾了!”
他们每一个都迫不及待的涌入角斗场,甚至在进入的时刻发生了踩踏事件,但是谁会管脚下那些黏腻的弱小血肉呢?
谁都阻挡不住他们想要见到虫母的渴望。
“雌虫的味道。”
很快角斗场边缘的雄虫几乎都嗅到了这股味道,带翼的则速度更快。
未完成的零件,刚刚修建一半的水渠,还有被扔下的银币旋转着掉到地面,也无人理睬。
“新人?”
“不一样,这次的雌虫完全不一样。”
“虫母会是这个味道吗?”
“他就是虫母!”
甲族庞大的身躯狰狞着面目嘶吼的声音响起来,这几乎和所有人的心声重叠。
角斗场的新雌虫这个新闻像是瘟疫一样在营地里传播,伴随着争吵,渴望,还有打斗,军队忙的不可开交,他们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这些发疯的雄虫维持秩序了。
“让我看看妈妈,他需要我的基因!”
一只蛾族飞向高台,林原无力的浅色瞳仁刚刚望见那洁白柔韧的翅膀,血就溅在了脸上,只能喘息着浅浅的闭上眼睛。
那只疯子一样的蛾被射杀在半空中,洁白的鳞翅吸满了血色,直直坠下。
楼慕寒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这一切都失控了。他抬起脸望向那高台,所以林原会是虫母吗?
来不及思考太多,他紧紧的咬着后槽牙这让他的侧脸轮廓更加清晰又坚毅。
健壮的手臂高抬着,过热枪口依旧是淬火的湛蓝,自由军在角斗场内维持秩序,他让军队放弃其他,全部围绕在高台附近。
死亡让这附近安静了一会,军队的枪口对准了发疯的雄虫,这下这些高阶再渴望,也得掂量一下身体凡躯能不能抗住军队的粒子枪炮。
但数量太多了,其他的雄虫还在向这边涌来,必须采取措施,他不能损失军队,但是可以抛弃这些高阶的俘虏。
嗜血的目光抬起,楼慕寒只是轻轻的拍了两下手掌,就吸引了全部雄虫的注意力。
“啪——啪——”
“各位高阶的阁下们,也不是我为难你们。”此刻的他像个挑起一切争端的政客。
“角斗场的规矩想必大家都懂了,我就不过多赘述。”
金发的俊美政客,他一身得体的礼仪站在军队的前端,身后是数不清的枪口守护着高塔上那块唯一能填饱饥渴心跳的蛋糕,他游刃有余,又或者强忍着自己脖子上的青筋介绍道。
“但是,今夜我们有了新朋友。”
“想认识他吗?想占有他吗?想让他染上你的味道,记住你的基因吗?”
“闻到没,多甜呐,想要获得他,那就踩碎你身边的竞争者,撕碎其他雄虫的翅膀,吃掉他们的肢节。”
“毕竟你得足够强大,才能获得妈妈的青睐。”
骚动一瞬间像潮水一样蔓延开来,甲族雄虫的触角剧烈抖动,发出低沉的嘶鸣,向对面的蜓族发出挑衅。
紧接着,一只螳翅族雄虫率先发难,他挥动着锋利的前肢,狠狠地朝另一只蜂族雄虫扑去,瞬间割破对方的腹部,内脏和肠肉掉落一地。
一场场激烈的打斗爆发,无数高阶雄虫扭打在一起,周围被这股愤怒的气息点燃。
混乱只是一切的开端。
随着时间推移,信息素的泄露迅速蔓延,在甜腻的味道里,连疼痛的讯号都被大脑靠后接收。
整个雄虫群都陷入了癫狂,相互攻击。他们用尖锐的口器撕咬,吞噬,吃下附近无论哪只虫族的血肉补充体力。
用有力的节肢切割,甚至有只断了头的蚁族还在用巨大的前镰插入了一只蛾族的后背。
一时间,虫鸣声、嘶喊声交织成一片嘈杂的混乱之音。
战斗的范围不断扩大,从角斗场内部蔓延到了整个基地的驻扎地。天空中,有翼类的虫族也互相敌视。他们在空中相互碰撞,用尖锐的尾刺和锋利的骨刺,硬化的翅膀攻击对方,鳞屑和残肢纷纷飘落。
地面上,步行类的虫族更是打成一团。
在这混乱的中心,一只蝎族雄虫似乎比其他同伴更加疯狂。他完全虫化的眼睛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不断地冲向不同的虫群,用毒针肆意攻击。
他的身体上已经布满了伤口,鲜血汩汩流出,但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依旧疯狂地撕咬着周围的一切。
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虫族在这场混乱中受伤、死亡。
角斗场内被破坏得千疮百孔,原本观战的座椅也在打斗中碎裂成片状散落一地。
林原终于有力气抬起头,指尖握着高台上的罗马柱,一下一下拖着沉重炽热的身躯站起来,双手撑在高台前,他举目望去,一片鲜血和混乱的尸体。
将视线撤离他向下望去,而高台的正下方是那只不停舔舐嘴唇,忍耐着欲望的高阶花尾毒蜂。
这样的场面太残忍了,太血腥了,林原本来潮红的面色开始浮现恐惧,停下来,他必须让这场争斗停下来。
集中全部精神力,用自己温柔且强大的精神波动如涟漪般向四周扩散。与此同时,尽力抑制住释放信息素的味道。
将所有的精力用于精神安抚,那是一种混合着温暖、慈爱与安抚的气息,如同春日微风,轻柔地拂过每一只发狂雄虫狂躁的心跳。
虫母的精神力带着他深沉的爱意,在每一只雄虫耳边低语。
【停下,母神与你们同在。】
在这股精神力的影响下,最先有所反应的是距离林原较近的雄虫。
螳翅原本疯狂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躁动的身体也渐渐平静下来。
一只蚁族雄虫原本正挥舞着尖锐的前肢,准备攻击面前的同伴,此时却缓缓放下。
他仰起头,和高台上那双浅蓝色的眼眸对上。
随着虫母精神力不断扩散与信息素的抑制,越来越多的雄虫从癫狂中清醒过来。
他们纷纷停下攻击的动作,彼此对视。
高台上的人影咬着牙不忍放弃,再链接一位,再安抚一位,这些都是他与生俱来的子民,是用生命在基因里写下的欲望和爱。
那只完全虫化的蝎族雄虫,原本在混乱中格外狂暴,此时也安静下来。他迈着缓慢的步伐,向着林原所在的方向爬去。
来到虫母面前,他恭敬地低下头,毒针缓缓落下,在表达自己的忏悔。
林原用温柔的精神力回应着他,就像最开始林原夸他可爱时候一样,轻抚他的头,安慰他一切都已过去。
渐渐地,整个雄虫群都在林原的抚慰下恢复了平静。
第一位离开的是一只破碎了半边翅膀的蝶族,他深深的望了高台一眼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离开吧。】
他们似乎明白互相角逐和争斗带来的危害和结果,一位位安静的走出了角斗场。
夜幕笼罩着,在闹剧结束之后周围则显得格外安静。
随后军队开始收拾残局,尸体被堆积在决斗场带凹槽的金属地面,那些凹槽也已经被断肢和血肉填满,数不清的肢节和头颅堆积成一座血肉的阶梯。
林原的腿依旧在发软,他的精神力已经耗费殆尽,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位忍耐了许久的花尾毒蜂抬起脚步。
楼慕寒的金发在黑夜里也微微泛起光泽,金色的漩涡深深盯着高台上的林原。
他喉咙里哼着歌曲,那是他们很小的时候在一起学过的歌曲,他们甚至一起登台参演过合唱。
林原有些诡异的发现自己还能记起这些,并且清晰的就像昨天。
“但有件事我深知不疑……你的生命会过早凋零,我知道……”
军靴走上铺满血迹的角斗台,他迈步在血水里像是踏步在雨水积累成的水洼里一样简单。
任由那些腥臭的血迹溅上后脚跟,走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楼慕寒歌声音色基底是醇厚的低音,藏着月光浸泡过的柔软,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的歌声诡异的像是从地府吹响的冥声。
“哪怕这是我们此生最后一件事……”
“我们必须逃离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