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冥依旧举着那杯毒酒,确定道:“那你不喝了?”
王逸然摇了摇头,想都不想用:“不喝了不喝了!”
“行。”他握紧了杯身,腕子一甩,就杯中酒水尽数倒在地上,“这酒太烈了,不适合你。”
恰在此时,小二又端了一壶美酒上来,陆景冥拿下木盘上的新杯,把手中旧杯放回去,亲自给她倒了一次酒,“你既要敬我,就不能没了礼数,这酒温和,你且以这酒敬我罢。”
“这……”王逸然犹豫了一下,害怕他递来的酒里有什么东西,事已至此,拒绝会让对方失去颜面。
她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去接他手里的杯子,笑道,“好吧,那就依少爷的,我敬少爷一杯!”
言罢,抬起右手,将酒杯凑近嘴前,仰头一饮而尽,美酒入喉,确是不比她续来的酒烈。
只是,没过一会儿,脑袋里又有了晕晕乎乎的感觉,看东西都重影,放杯子时,险些放不到准确的地儿。
她努力睁着眼睛,脸上、身上俱热无比,明明身处冬季,可心底却莫名躁起,就连喉咙都干渴起来,仿佛要冒烟。
这种异样让王逸然不禁怀疑,陆景冥递来的酒里,真的有什么东西。
她咽了咽口水,润过咽嗓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报复性的,给他倒了一杯新酒,“这酒确实不烈……少爷……您也尝尝看……喝!”
这酒不是她拿来的,陆景冥喝着放心。
他毫不犹豫地握起酒杯,欲往嘴边送,还未张口,就听见身旁传来咚的一声,脑袋磕到桌面,听着就很疼。
众人听闻此声,纷纷将目光投出去,定在他身上,那眼神好似在疑问:她为什么会晕过去?少爷您下毒了?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趴下了?
“两杯倒。”怕他们不信,陆景冥又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以此来证明自己。
“啊?原来是个两杯倒啊!”薛彦最先反应过来,拿来酒壶,也给自己倒了杯,喝完才开口,“我就说姐姐为何会晕,原来是喝酒喝醉了!瞧她续酒的劲十足,没想到,酒量这般差!”
竟然只喝了两杯就倒了!
连三杯都没有到呢。
好菜。
陆景冥:“我也没想到。”
没想到她胆量比酒量好。
就这两杯倒的模样,如何敢的?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绞尽脑汁使的那些小手段,在他眼里,完全是一种乐趣,就像猫抓老鼠,不吃,但是会玩。
上朝本就枯燥无味,遇上这种人这种事,倒也不是件坏事。
只是可惜了,他把她约来这,是想让她听些话的,如今她醉酒,晕过去了没有意识,他只能将问题继续问出:“听说你人缘极佳,朋友该是遍布五湖四海吧?”
薛彦愣了下,随即笑道:“少爷夸张了,我自小就生活在京域,没走出去见过世面,五湖四海的朋友没认识多少,倒是本城的认识多。”
“本城的认识多少?”
这范围太广,让人一时难答。
薛彦思忖片刻,道:“士农工商,皆识几个。”
“只识得几个便比大多数人要好了。”陆景冥道,“交友要谨慎,交到好的受益终身,交到不好的,便如我一般。”
受损终身。
薛彦:“少爷口中的不好之友,是何人?”
陆景冥:“顾释,你可认识?”
“认识!”薛彦点头,顾释是陆晦的死对头,京域里有一半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就是不知,他对少爷哪里不好?”
“哪都不好。”日日与他作对,这人真的很讨厌。
陆景冥将朝堂之事道出:“他总是与我唱反调,难得对我好,便是意见与我相同,认为溺亡于郜都河中的死者尸体,不能被打捞。”
“为何不能?”薛彦不理解,小心翼翼问:“少爷难道不觉得,入土为安能抚慰亡灵吗?”
“不觉得。”他的话和他的态度一样,冷淡,“河里死过百姓和官家子弟,河外又死过自缢粮商,真要抚慰起来,你觉得何时能到头?”
“这……”薛彦心向正义,听到这话,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不再小心翼翼,想为那些亡灵争取一个打捞的机会。
“只要坚持,就总有到头的时候,少爷!那些溺亡的人甚是无辜,那自缢的粮商更是,您不能因为旁人对他的评价,就也这么说他!他生前,可是您的挚友啊!”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放弃打捞?
朋友,不应该这么做!
何况还是很好很好的好朋友。
“挚友又怎样?我说错了吗?”陆景冥讽笑道,“他该死的,谁让他犯下那些罪行,你们都看到了不是,他不敢面对公堂,所以选……”
“错了!”薛彦有些激动道,“您说错了!他不该死!他也没有犯下那些罪行!我相信他是个好人!他不会做出自缢这种事!”
“哦?”陆景冥继续激他,“我说错了?你相信他是个好人,没有犯下那些罪行?”
“是!我相信!”
“那你有何证据?”
“我……!”薛彦一时语噎,话比想法还快,导致暂时说不出来,证据他是没有的,但他还是愿意相信王君庆,毕竟他曾与这位商人交流过,深受其影响。
“我没有证据!”十分真诚的话,被少年说出口,竟神奇的充满了底气,“但我可以去找证据!证明他和那些溺亡的百姓一样,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