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想法和观念不可能完全一样。”王君庆转头看她,那盏茶逐渐冷了,她抬在半空的右手僵硬地放下,“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王逸然努力扬起一抹牵强的微笑,“我就是闲来无事,想借此多了解了解你,你说的确实有道理。”
“现在不伤心了?”她不想引起他的怀疑和好奇,趁机转移他的注意力,“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你去找她和好,还是等她来找你?”
“当然是我去找她了!男子汉大丈夫,应当主动负责一些,我都想好了。”王君庆重新振作起来,似乎早就想好了解决的对策,心态乐观无比。
“等我安置好商行家业,运送完货物之后就不做粮商了,届时不用再顾及商友们的牵扰讽骂,辞别完陆兄,我就去方域找她,进一步获得她母亲的认可。”
“那她母亲要是还不同意你,你怎么办?”
“那就去获得她父亲,她其他亲友的认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他们会看到我负责的态度。”
“那……”王逸然转头盯向他身上的白羽鹤氅,脑子放空了一会儿,发愣时,忽然想到什么,“那你这次运送的货物,是赈灾储粮吗?”
王君庆:“正是。”
王逸然:“那真麻烦。”
麻烦到糟糕。
时值寒冬,正是他遇害的季节。
梦外苏鸿跟她说,王君庆私扣朝廷赈灾储粮,贪污钱财哄抬物价,如今看来,这些污蔑人的事就快发生了。
若她能跟在王君庆身边,说不定能获取到非常重要的线索,包括有犯案嫌疑的凶手,再不济,她也能亲眼见到事情的真相。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王逸然搓了搓手,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那些恶人了,“反正其他人都看不见我,正巧我也闲得慌,找点事情做!”
“能。”王君庆没有拒绝,爽快道,“朋友之间,这点请求不算什么,说起来,我从初见你的那一刻,就觉得你无比熟悉,仿佛在上辈子就相遇相识。”
“上辈子?”她乐了,“说不准真有上辈子呢?”
自从她开始与鬼界的人打交道,就无比相信人有上辈子,前世今生,因果循环,王君庆觉得她熟悉,八成是天魂记得她。
想到这儿,她更加感慨:“两世都能与你这种君子做上朋友,也算不错了!这就是缘分!”
“嗐,也许是吧!”他唇角扬起,盯着面前笑靥如花的姑娘,忽然双目酸涩,眼角霎红。
愈加熟悉的面孔倒映在眼里,勾起了尘封已久的记忆,王君庆不再说话,默默注视着她。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脑海里闪现而过的画面越来越清晰,星河斗转,昼夜更替。
先是晴空朗朗,炎热无比的午后,她站在烈阳之下,白皙的脸被晒得烫红,一边将手抬至额边,遮住毒辣的日头,一边不耐烦地催促后方慢悠悠走着的人:“大人!你走快点!这太阳快晒死我了!”
再是墨色云空,零星伴月的夜半三更,知己挚友坐在案前忙于政务,烛火随风摇曳。
她双手撑脸趴在案上,无聊地伸手握住了陆景冥手中的毫笔,乌黑的墨点晕染在纸间:“大人,你别忙了,陪我去找线索好不好?”
最后,场景定格在寒冷干燥的严冬,京域城中,二人遥遥相望,皑皑纷雪隔成一道墙,有人泪湿了眼眶。
在这一幕幕陌生又熟悉的画面中,他不仅看见了陆景冥和王璇,还看见了他携着程流芳的手,走在他们身后。
至于夜半和寒冬那场,所处视角,却像个无人可见的旁观者,他们都在,但他只能看着他们各走各路。
过往如决堤之水,迅猛冲垮着他难以保持的平静,心底总有一道声音,提醒着他突然记起的事情,他确信,他们早在很久以前就相识。
这份相识,超越了今日,超越了初见,感情越发浓烈时,他恍然了悟缘分二字。
如今她什么都忘了。
只剩他忆起、认领前尘往世。
心口像是堵了一团潮湿的棉花,又闷又难受,他眼里逐渐蓄起了泪水,面前的少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抿唇笑得更灿。
看着她刺眼的笑容,王君庆几次欲言又止,不知从何说起,索性选择了闭口不提。
他微仰起头逼退眼里的潮意,吸了下鼻子,轻叹一口气后,说:“我待会儿要去官仓一趟,你要不要披件氅衣再跟我一起去?”
“氅衣?”王逸然低头看了眼自己单薄的穿着,立马明白过来,“哦~!不用了!我不冷!在这里我没有触觉,感受不到温度的变化!”
“这样?”王君庆道,“那也好,现在外头很冷,你感受不到就不用受冻。”
“是挺冷的。”
但这哪有你坠河时的水冷呢?
心中哀叹,她不禁难过起来。
雪压枝头,时过午后。
官仓外,负责交接粮米的官员见到王君庆以后,草草说了几句话便以要事在身为由,忙着离开。
目送着人远去,王君庆吩咐手下的人办好镖局那边的事项,便择时启程了。
路途遥远,马车驶出城门外,没多久,王逸然就感到无聊,开始受不住闷,问他各种问题:“王君庆,你为什么要修仙呀?”
他一脸正经:“因为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