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慕新柔的身份,本不该给谢府送信的,但想着谢祎还欠她几卷佛经没有抄完,若平白无故遭了难,她便无处可讨了。
身边有皇兄和母后的人,她不能全部信任。想起济世堂那个叫“沈银珠”的医女是相府的宾客,回公主府途中,便借口近日食欲不振,顺路下去看看。
沈银珠见到如今的长公主很是稀奇,压下情绪,待走进偏静处,才问对方寻她所为何事。
果然是一眼瞧去便冰雪聪明的女子,慕新柔告诉她,让她尽快去相府传达成都府柴肃宁进京一事。
沈银珠虽然不知道柴肃宁是谁,还是立马答应下来。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她告知丞相后,自有丞相进行判断。
沈银珠送慕新柔出去,真给她开了一副药,却不是提振食欲的,而是安宁心神的。
“公主近日睡眠似是不好。”沈银珠说。
“你倒是看得准。”近日宫中发生这么多事,慕新柔就算是公主,也很难安稳就寝。
慕新柔告辞离开,沈银珠望着渐远的马车,很快提着药箱去丞相府。
丞相在书房,沈银珠进去,先是撞见的谢祎,正要出去。
“沈娘子来了。”在小厮面前,谢祎一贯喊的是沈娘子,而非沈姐姐。
“你去哪里?我找丞相有要事告知。”沈银珠答道。
谢祎本是要去李国公家找好友李险生致谢的,父亲前日能平安出宫,国公府其实也帮了大忙。见沈银珠神色慌张,他忙顿住脚步:“父亲在书房,我引你去,这是发生什么了?”
沈银珠照顾的是他阿姐,如此慌张,谢祎担心是阿姐的身体出了问题。
“你可认识柴肃宁此人?”沈银珠说。
谢祎眉心一跳,他当然识得此人,此人是父亲的门生,如今在成都府任知州,可谓地方要员。
“你如何提起他?”但沈银珠不见得认识此人,谢祎听她提起,觉得甚是古怪。
沈银珠:“是三公……不对,长公主特意来告诉我的,她说成都府柴肃宁已进京,如今的陛下要用柴肃宁对付丞相。”
*
因父亲被困在宫中多日,谢云颐自然额外忧心父亲,从父亲回来后,连续两日都过来请安。
谢玉劝她不必这么忧心,但谢云颐一定要每日亲自见到父亲,心中才放心。
“阿爹,昨夜母亲托梦给我了,她说你一个人拉扯我和祎弟长大不容易,一定要好好关心你。”自元宵后,鲜少有这样平静的闲话时间了。
谢云颐坐在谢玉书桌的对面,封兰越拿着本书站在书架旁,有时看书,有时听二人闲话。
谢玉不禁笑起来:“又拿你母亲来压我,你这丫头,从小惯用的手段。”
小时候,母亲去世后,宗族里的某些长辈就会悄悄同她和祎弟说“你们两个要乖一点,不然你们父亲不喜欢你们,就会另娶一位夫人,到时候那位夫人可不像你们母亲那样好脾气”。
谢云颐最开始听的时候很怕这些话,所以她拉着弟弟保证一定会听话,比如帮长辈去偷拿府里的银钱。
这事儿自然瞒不过父亲,父亲生了好大的气,但只让祎弟跪下,没让她跪,说:“那些人都是骗你们的,你们父亲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娶,没有哪个女人能超过你们母亲在父亲心中的位置。你阿姐自小体弱我不罚她,但你堂堂相府小公子,两岁启蒙,大儒亲自教学,还蠢得这么是非不分,去帮别人干坏事,实在该罚!在祠堂跪着反省两日,再出来见我!”
她与祎弟那时才六岁,六岁的男孩子更是比女孩子生的矮小一些,让祎弟在祠堂跪两日,这不是要把祎弟腿都跪断吗?
谢云颐害怕,找父亲求情,又是哭又是闹,但父亲找奶妈哄她,就是不答应放祎弟出来。
祎弟跪了一天,谢云颐偷偷去瞧瞧,看见他的膝盖肿了好大一片。情不自禁,又去找父亲哭。
父亲说母亲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重要的女人,谢云颐这回学聪明了,就把亡母搬了出来,左一个“母亲呀,父亲这么对祎弟,您在天上一定很心疼”,又一个“娘亲呀,云儿好想您”,把一旁看着的陈管家都弄心软了。
其实谢玉哪能不心疼呢,这两个孩子,是他谢玉的亲骨肉,是亡妻的挂念。
“你这丫头,”谢玉无奈抱起谢云颐,和她一起往祠堂方向走,“你和你弟弟这样彼此关心,父亲很欣慰,但以后万不可再帮别人偷拿银钱的蠢事,更不可像今日这样拿你母亲威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