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木再次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进相府时,谢云颐的眉心跳了跳。果然,不待对方开口,林晋野就从后院率了小批人马进来,拜道:“封将军,宫中出事了。”
一个时辰前,天子驾崩,却未留下继位的诏书。一帮大臣便在宫中产生了争吵。
以中书省长官为首的大臣说:“陛下临终前,嘴里喊着的是九皇子,因此应当由九皇子继任。”
以丞相为首的大臣则说:“陛下听三公主提起三皇子殿下,连称两个‘好’,想必是极满意皇子的。如今太子被废,三皇子便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三皇子他目无尊长,这种时刻竟然不在御前侍奉!”
“这种时刻不在,想必是出了什么事也不一定,应当尽快找到三皇子!”
……
朝臣争吵不休,谢玉把目光转向如今尚在的皇后,试图让皇后推举三皇子继位,却不想皇后在这时竟昏厥了过去。
谢玉呵斥皇后身边的宫女,宫女颤颤巍巍,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道皇后方才看见太子被废,突然觉得胸闷气短。
李院正速去把脉,不想探完,竟惶恐跪下,说:“皇后娘娘,似是梗死。”
所谓梗死,就是心肌急性缺血,不能呼吸。历经梗死之人,即便侥幸活下来,也很难行动自如。
“还不快救治!”谢玉疾呼。心想真是要乱了,一日之内,竟然连去两位。
他稳了稳心神,知道连续发生的这些事情绝非偶然,示意十二皇子出宫立即去寻三皇子,不想殿前司竟将人团团围住。
“这是何意?”谢玉质问都指挥使。
殿前司都指挥使刘承渊答道:“新帝一事未定,十二皇子暂不能出宫。”
“你!”谢玉望着这群拔刀之人,又望向不远处云淡风轻的九皇子,心中已然了然,今日大抵是不死不休了。
九皇子也瞥见谢玉的目光,缓步走过来,拜道:“丞相为大梁鞠躬尽瘁,成简钦佩,但丞相大概是老了,耳朵不太好,听不清父皇死前嘴里念的是我。”
“是你害的皇后?”
若皇后没在这时心梗,想必多半的人都会听从皇后的意思。
九皇子:“母后待我很好,我为何要害母后,倒是三哥,那样不讨母后喜欢,还气得父皇当场咽了气。”
谢玉:“没有诏书,你是继承不了大梁大统的!”
没有遗诏,所能倚赖的便只有这些托孤大臣的支持。谢玉不支持九皇子,九皇子便不可能安稳登上这地位。
九皇子似是也料到了谢玉的难缠,微不可闻的笑了下,面向主监察的御史中丞:“大人,成简知你行事最为公允,可知当年科举一案有漏网之鱼?”
朝云帝即位第十八年的春闱,发生了一场惊人的科举舞弊案,当时还是监察御史的陆天明正是因为彻查了此案,才坐到了御史中丞的位置。
御史中丞陆天明一向以此案为荣,如今九皇子却说有漏网之鱼,不禁皱眉:“九皇子为何眼下提此事?”
“成简也是怕这大梁天下落入结党营私之人手中。”九皇子笑说,“成简从前在吏部任职,发现成都府知州柴肃宁的晋升速度堪比日行千里的汗血马,大人可知为何?”
御史中丞陆天明不答,九皇子边自顾自道:“因为这柴肃宁是丞相大人的门生。”
“天底下谁人无几个门生?”陆天明对于到底是三皇子还是九皇子继位一事,心中很是犹豫。因为陛下的话没说完,最后喊的是九皇子,但到底是让其继位还是不继位,陆天明并不敢揣测。
是了,朝中大臣谁人无几个门生。
九皇子不说话,望向不远处听闻帝崩迅速赶来的朝中所有官员。
因金泉山庄查账一事,丞相府确实得罪了谢家二叔公和三叔公。但谢玉认为,只要一朝姓谢,便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的政治一体,却不想三叔公谢泓羽来到殿前,竟跪道:“下官龙图阁大学士,应丞相谢玉要求,曾在考前为其门下学生柴肃宁提供春闱试题。今陛下驾崩,臣深感愧对陛下恩泽,又担心陛下忧心之大梁落入心怀不轨的臣子手中,特禀明此事,愿下九泉,报陛下之恩德!”
好一个一心求死。
为了在众朝臣面前降低他丞相的品德,竟不惜想出此种栽赃嫁祸的法子。
这时谢玉就算是辩驳,也显得十分无力。都是谢家人,甚至是谢玉的亲二叔,若非确有此事,怎会闹到这种地步?
御史中丞低头,他与丞相共事多年,深知丞相的品性,是不会做出此等低劣之事的。那个叫柴肃宁的学子,他当年也是见过,能得状元魁首的文章,岂是透题即成。
“殿下,大学士的口供虽然有可信之处,但无实证,还得再细查。”御史中丞陆天明说。
九皇子:“是,这是自然。我也不信丞相会做出此等之事,只是大学士甘愿赴死都要道出此事,自然要让大家都听一听。”
“此事稍后再议,今日应是要商讨继位的大事。”九皇子说,目光四处转了转,忽然惊讶道,“十二弟怎么不见了?”
十二皇子方才被殿前司侍卫围住,本以为今日无力回天天,不想殿前司的看守漏洞颇多,他竟得了空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