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盈缓过来了,她眼疾手快地将备用的帽子和围巾重新戴好。
这阵子积攒的各类毛皮很多,拼凑缝合成连体衣和靴筒后,还有挺多的剩余,钟盈于是又做出几顶厚实的帽子和围巾手套。
随着海拔的攀升,一件件一点点地套上。
层层叠叠地套上后,浑身顿时臃肿。
事实证明,它们的保暖防风效果确实不错,未雨绸缪地多做几个备用品也很有必要。
那阵雪崩来的快,去的也快。
雪瀑倾泻而下,瞬间卷走大片的表层雪,压实的地面和冰面裸露了出来。
风还是那样凛冽,刺耳刮骨。
雪原上的阳光不是很猛烈,几乎感受不到温度。
奔逃中早就忘记了之前的路,但钟盈还是尝试着在附近寻找搜索,侧耳细听有没有呼救,有没有敲击。
几分钟前的,源于自然的怒吼和爆发消散,静谧的雪地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纯白的雪和褐色的泥沙,踏上去发出沙沙声响。
在这一成不变的双色世界里,居然还有些鲜活的植物——绿绒蒿的根茎牢牢扒住地面,密布着半透明的软刺,一丛长长的花序从叶片的中心伸了出来,开满大朵的蓝紫色花。
等等,雪下似乎有动静。
钟盈蹲下来凝神听了一阵,觉得好像在左边。
她领着邻居快步走了过去。
挖开那个看似平坦的雪堆,笃笃笃的敲击声变得更清晰了。
秃鹫从封闭的雪洞中钻了出来,倒钩似的嘴上挂着些冰,显然刚刚的敲击声是它发出来的。
“嗷——嗷嗷?”它缩着脖子看了水怪一眼,好像非常疑惑。
这只追击雪兔追进了兔子洞里的秃鹫,刚好在雪崩时脑袋朝里,被雪沫彻底塞进原本挤不进去的甬道,幸运地逃过一劫。
很心大地连皮带骨吃完食物后,它才发现自己出不去了。
眼看着重见天日,秃鹫只是略疑惑地打量几眼,以前从未见过的,怪模怪样的来客们。
张开翅膀,趁它们叽里咕噜地交流时,它夺路而出,它一飞冲天。
巨大的黑影在雪山之巅徘徊,发出劫后余生的粗噶鸣叫。
秃鹫很快发现了一只还喘气的岩羊。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它在攀爬峭壁时不慎跌落,恰好避开了雪崩,却磕到地上断了腿,丧失行动能力。
血液凝结成碎冰。
秃鹫飞了过去,停在地上,啄食着。
他们继续寻找着狐狸和驯鹿,水怪翕动着鳃和舌头,表示怎么也嗅闻不到它们的气味。
照理来说狐狸和驯鹿的毛色同样很明显,但一路走来,又发现了几只埋住的鹰和野山羊,却没找到它们的踪影。
钟盈很懊恼:“早知道应该统一佩戴刺激性的香囊。”
水怪安抚地摸了摸她,摸到一爪的毛,“再找找。”
远处有几个晃动着的白点,在模糊的光照下异常显眼。
钟盈本以为是雪盲的后遗症。
她戳了戳邻居,让它也看,想要确定是不是炫光后的幻视。
水怪正用尾巴上储存的水,一点点把地面上的新挖出来的雪洞冻严实,防止下次不慎踩到。
突然被戳了一下,它听话地扭头看去。
那几个白点越来越近。
身上覆盖着厚雪,有着树枝做成的手,胡萝卜做成的鼻子。
乌溜溜的眼珠是什么植物的果核,有的甚至发了芽,长出绿色的小叶子。
“雪……雪人?雪怪?”
它们长得挺童趣的,像小朋友在下雪天随手搭出来的雪人。
但乍一下在茫茫风雪中狭路相逢,浑身不知怎么的有些惊悚。
看着看着,钟盈不自觉地往邻居身上靠了靠。
邻居很肯定地告诉她:“雪人。”
钟盈和邻居对视,它幽绿色的眼睛里平静无波。
好像雪人活了只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不值得害怕。
雪人们蹦蹦跳跳地靠近了。
它们的蹦跳总能沾上一些新的雪,又落下一些旧的。
于是有的雪人越来越高瘦,有的则变得矮胖。
有时鼻子手臂掉了,为了将它们捡回来,雪人扭动着躺倒,得好几个同伴帮助,才笨拙地晃晃悠悠爬起来。
拍一拍身子,满地的落雪。
“嗨!你们好呀!我从前没见过你们,你们是从山下来的吗?是来找温泉的吗?”为首的那只雪人,胸前歪歪扭扭地嵌了几枚纽扣,一侧的脑袋上还插着朵浅黄色的小花。
它热情地挥动着树杈手臂打招呼。
看得出它真的很热情了,树杈子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
随着每一次挥手,总有雪沫子扑簌簌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