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半年就跌价的那种顶级浮夸。
违约金和补偿翻个几倍都够不着这辆车。不像是解约流程,倒更似李渊和与文过对她的联合精神损失费理赔。
文羽翻着三个本子,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不是斯图尔特要她回去,是幻界抛弃她了。
幻界不是留人的地方,她也不好意思死皮赖脸得缠着。她本以为她已经做了那么多,李渊和至少会帮她说句话。
雨大了。哗哗地打在车窗上,看不清外面的景色。R市是她长大的地方,纵使看不清路,依旧熟悉。呼吸在冰冷的窗子上留下白色雾气,她百无聊赖地用手肘支撑着脑袋,额头抵住车窗。
降温。
哥哥在前面开车。
纵使是高档宾利,也需要和下雨的城市一起堵车。
不过文过很有耐心。妹妹就坐在后面,堵一点就堵一点,慢一点就慢一点。那天她们竟然带着她去柳老狗的场子玩,可把他吓破了胆。
那可是毒枭,要吃人的。
如果妹妹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将拼了命把伤害她的人统统杀光。
真是连着做了好几天噩梦。
“晚上去哪吃?”
小心翼翼地打破尴尬,他知道文羽不高兴。
沉默。没人理他。
“日式料理?法式餐厅?”
“阿羽……”
她很累赘吗?她没有何千能干?
“帮幻界干是干,帮斯图尔特干不是干嘛,”文过猜到她在郁闷什么,打趣道,“怎么,还嫌斯图尔特流水不够多?给别人当笔杆子哪有自己做主子舒服,回来了嘛,来斯图尔特总裁办公室坐坐,怎样?——文总。”
文羽知道哥哥也不全是开玩笑,只要她发话,他手里的红利一分不留地都会给她。但她天生就是个财会,学的是算账,根本没兴趣管这么规模庞大的企业。她就适合给李渊和当个幕僚,规划规划投资走向、分析分析市场形势。
她纠结的从来不是工资的问题。
“阿羽,李总这个人商业眼光确实不错,但还是不要深交为好。”犹豫片刻,文过还是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你和她不一样吗?把我骗回来,哪个是好人?”文羽闷闷的。
文过顿了顿:“不是说她阴险。李总……其实心不坏,她太随便了,社交圈子不干净。”
什么意思,文羽没听懂。
“那个花璃,其实哥哥看着她就不像什么名门正派走出来的女孩子。不知道怎么和李总扯上关系的。”文过解释,“我们这类人,还是要竖一些门槛。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规矩就是规矩,就像人不能和畜生睡一张床一样。”
“什么竖门槛,大家不都一样吗?”文羽心中的芥蒂越发深了。她不喜欢听这种话。
“有些事光明正大地说,确实是在理的。”文过知道妹妹在钻什么牛角尖,“阿羽,但是我们这些人,跟他们不一样。总要有人立规矩,总要有人维持秩序。踩在泥水里,鞋就脏了。我们不是说不尊重他们,我们尽到自己应尽的义务,对所有人都好。我们承担更大的社会责任。”
社会不是乌托邦。
但她们不脏。
文羽想起那天花狸子教她码牌。黑金色纸牌、透过西装衬衫的背部线条,厌恶地像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养尊处优的废物、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花瓶。
自己才脏。自己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想法。
她们并不想拉拢她,但巨大的虹吸效应,让她很想融入她们。
融入她们,因为她们有勇气一枪崩碎柳敬那些人的脑袋。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规则的制定者、管理者、支配者。自己只是个愿意给李总打工、有着还算体面的社会地位、拿着还算丰厚薪水的一个白领而已。
她们比她强太多,却也没有这么体面的社会地位。
文过自认为解释得足够委婉,但还是换来了拒绝性沉默。
“……阿羽?”
她怎么又不说话了,是认同,还是在怪他。
他只是在讲一些上流社会的生存法则而已。就像家长告诉自己的孩子,不要和坏孩子玩,免得被带到大灰狼面前去。
自从学会发牌的那天,文羽就再也没有哭过。
她撑着脑袋坐在宾利轿车后排消极思考着哥哥的话,模糊视线的泪水再一次从脸颊滚落。
这个世界没有谁能给谁立规矩。
李渊和是狼心狗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