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并不安稳,在蒙昧之间,宋琢玉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哭。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在山林里,顾不上思考原因,她就在林子里四处奔跑去寻找哭声的来源,月光从枝桠间疏疏落下,宛若冬日残雪一般。
白得令人目眩。
那哭声似乎就在耳边,可宋琢玉怎么也找不到。
她急出一头冷汗。
“你是在找我吗?”身后传来一道哽咽的哭声。
宋琢玉转身发现她自己靠着树干坐在地上,双手圈着膝盖,泪眼朦胧。
好一瞬好似见了鬼,她恍惚中想起自己与一位霍姑娘互换了身体。
“你……你是谁?怎么与我长得一样,你是霍溪吗?”宋琢玉有些紧张地问。
“我不知道,这里好可怕,好吓人,你救救我救救我……”
“呜呜呜……”
一副很诡异的画面,似乎唤醒了她某些记忆。
在许多年前,她大约就是这样蜷缩着抱住自己,哭泣哀求,没有人帮她,无数个夜晚,她是哭着入睡的,第二天一早,太阳照旧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宋琢玉表情慢慢变得坚定,伸出一只手慢慢走上前,就像对待小时候的自己,微笑道:“没关系,不要哭,我会帮你。”
她一步一步走上前。
却不知道那枯枝落叶覆盖着的地面看起来平平无奇,一脚塌下去如同悬崖一般,在宋琢玉毫无防备之际,直接坠了下去。
好似从悬崖峭壁坠落,身体猛地一颤,与此同时喉咙里溢出一丝惊呼,宋琢玉醒了,她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哪里有什么林子,哭泣的少女,原来不过是做梦罢了。
此时正是夜半三更时分,一弯月牙高悬,三两星子点缀其旁,微风掠过,树影婆娑,远处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夜枭的低鸣。
担心吵醒守夜的丫鬟,宋琢玉蹑手蹑脚地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气灌了下去,冰凉的茶水直入肺腑,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同时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要坦白自己并非霍溪霍姑娘的事实。
此外无论遇到什么事她都习惯率先出手掌握主动权,而不是等一切被人揭露,让自己陷入被动之中。
诚然这霍姑娘的生活是她梦寐以求的,可毕竟是别人的生活,想到霍姑娘有可能落到盘柳村自己的身体里,面对那样一堆烂摊子,还有无人照顾的父亲,宋琢玉就如坐针毡,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等天亮了便如实告诉霍姑娘的家人吧,宋琢玉如是想。
次日清晨,琳琅负责给宋琢玉梳妆。
妆奁台上堆满了各色首饰,有珍珠碧玺,金银点翠等等,看得人眼花缭乱。
宋琢玉拉开最下面一个不显眼的一个小匣子,问:“这些首饰怎么放在这个角落里。”
琳琅道:“这些姑娘素日里都不爱戴,慢慢就闲置了。”
宋琢玉要找的便是这些,她不可理所当然享用这一切。
她捡起其中两支嵌珍珠的扁头银簪递给琳琅,“就这两个吧,其余都不用了。”
琳琅颇不赞同:“这也太素净了吧。”
“你瞧这些簪子日日躺在这里不见天日,也怪可怜的。”
琳琅瞬间感同身受起来,不再说什么。
宋琢玉仔细思考过,从霍家几人的情况分析,侯爷不大管事,也没来瞧过自己,首先排除了,侯夫人十分严厉,霍溪有些怕她,自己这样的说辞,她很可能也不会相信,最后只剩下侯府世子霍陵了,霍陵虽然说话难听了点,可像是真心实意地关心自己这个妹子,况且他是男子,在外间行走要便利许多,找他一起去找霍溪应该是最合适的。
宋琢玉偏头看向一旁给香炉更换香料的琥珀,询问如何才能见到那位侯府世子。
琥珀面露难色:“世子不是前天才来看过姑娘吗?”
宋琢玉道:“我有事情要找他,你能不能帮我通传一声。”
“姑娘哪里的话,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只是万一被世子发现姑娘如今失去了记忆可如何是好。”琥珀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一看就知道十分苦恼。
宋琢玉道:“我打算直接告诉世子,说不定他能帮我恢复记忆呢。”
天呐,这这这……
屋子里几个丫鬟都看向宋琢玉,目光中满是乞求,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她们不知晓事情的严重性,宋琢玉也没办法给她们解释,只好撒着娇软声道:“好琥珀你就帮帮我吧,一时这样瞒下去也不是办法。”
宋琢玉都这么说了,琥珀哪里还能拒绝,她心里觉得姑娘自从失忆后性子似乎变了许多,愈发温柔可爱了。
作为下人本就该听从主子都安排,只是作为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轻易不去前院,琥珀只好托孙婆子给世子身边的童儿带句话,至于世子有没有空,来不来那就不是她能决定的。
宋琢玉在自己的院子里十分煎熬着等着,直到未正时分那位世子爷才来。
他又换了一身衣裳,霜色窄袖紧衫撒曳,腰间和腕处都配着黑色革带,足蹬筒靴,腰间佩玉,一身打扮干净利落,不像贵公子倒像是个武者。
霍陵一到家就听说妹妹找他,连衣服都没换就过来了,见霍溪安然无恙,神色便淡下来了。
“找我何事?”
宋琢玉看了看一屋子丫鬟,斟酌道:“你们先出去好不好,我有些话要跟世子说。”
霍陵疑心自己这个妹妹又想了什么鬼点子托他帮忙,便随意地坐在了一旁的玫瑰椅上看她耍什么花招。
下人尽数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两兄妹”。
宋琢玉鼓起勇气看向霍陵。
慢慢道:“霍世子,我其实不是你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