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赵仙蕙刚过三十岁,还很年轻,但因年前小产,缠绵病榻,脸色发黄,气短体虚,珍珠复命的时候,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好了,你下去吧,守住门。”
她下首坐着一个年长的华服贵妇,手持一把孔雀羽扇,正缓缓摇动。这就是皇后的母亲,定国公夫人。两母女出身高贵,人生更是顺遂得意,苏鸣玉这样京畿普通人家出身,还在宫里当奴婢的女孩,在她们眼里简直踩一脚都嫌脏。
可她还真的合适。
定国公夫人目光冰冷挑剔,面孔却温柔和善:“抬起头来看看。”
第一锦缓缓抬起头,表现得忐忑,又极力镇定,双目低垂,规矩很好地不去直视贵人们。
长得倒是好,虽非倾城绝色,却也清丽出尘,不算能够在后宫靠脸杀出重围的人,性情也似乎不大沉稳。定国公夫人心里有些满意,有心试探,又道:“皇后娘娘看中你去伺候陛下,你可愿意呀?”
第一锦的脸上登时五颜六色起来,喜悦到不知所措,又感恩戴德看着眼前的母女,甚至忘了尊卑礼数:“奴婢吗?皇后娘娘真是、真是深恩厚德,奴婢没齿难忘,日后一定对皇后娘娘忠心耿耿,俯首帖耳!”
她一个劲的表忠心,简直高兴得语无伦次,忘乎所以,对飞上枝头变凤凰这件事,欣喜若狂得很正常,甚至马上把自己当成皇后的人。
心态转变的这么快,显然爱慕虚荣,又自视甚高。定国公夫人是内宅高手,觉得这样才是最好拿捏的对象。漂亮,有竞争力,但身份低,还完全捏在自己手里,有主仆名分的大义,又爱慕权势富贵又不聪明,还不是指哪儿打哪儿?
按她的经验来说,这种女人要被抱走孩子换富贵,一定也是非常主动,千肯万肯的。
总比那种推三阻四,不识好歹,连孩子有个更好的前程都不顾的女人强。
定国公夫人这样想着,就对女儿点了点头。皇后自无不可,就这样,苏鸣玉的命运被轻而易举改变。
第一锦对此乐见其成。
成为皇后培养练习生的第一步,首先就是生活条件上的变化,刚才退下前,她做出穷人乍富,大着胆子提要求的模样,要来了单独宿舍,衣服首饰。
喜欢穿衣打扮是年轻女孩的常态,并没有什么特别,可现在她的一举一动,皇后都在暗暗掂量。与其聪明外露,还不如当个肤浅虚荣,毫无城府,愚忠但没用的花瓶。第一锦被人领进新宿舍,打量着一水的酸枝木家具,妆台上一些簪钗,满意道:“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的理想就是做一个愚蠢但实在美丽的反派恶毒炮灰妃。”
这人设是她前世看宫斗剧得来的灵感,每个宫里都得有这么一个人物。漂亮,所以得宠,愚蠢,所以非常没用,谁也指望不上。她做好事欠缺人品,干坏事没有智商,一看就是炮灰,大家都觉得她结局一定不会好,也没人挑衅得罪。实际上嘛,谁知道呢?
第一锦把玩着皇后所赐的一对黄金花钗,心情极好。
都是奴婢出身了,那得志便猖狂,不识好人心,没文化没素质没底线还忘本,不是很顺理成章吗?
当了练习生,第一锦也还是宫女,皇后的养成计划并未公布,她还是得干活,只是在外人眼中一步登天,成了皇后的近侍,心腹。
因此第一锦怨气仍然很深:“呵,这福气谁爱要谁要!”
她已经开始忘本,支使小宫女小太监,挑吃挑穿,上面的宫女说她几句,她就扭头一哼:“我可是皇后娘娘看重的,难道还让着她们这些毛丫头?”
活脱脱一个小人得志,粗浅蠢钝的模样。
暗中观察的皇后本该不满,可第一锦让别人替自己干活,就是为了跑去薅皇后羊毛,每天雷打不动到皇后身边献殷勤,甜言蜜语不要钱般一筐筐倒,皇后也是人,也有自己的软肋,很快觉得第一锦虽然没用,但将来好歹能壮壮声势。
赵仙蕙是那种自矜身份,不太会讨好丈夫的贵女,再加上性格气场都不合,还是包办婚姻,和丈夫感情就没好过,多年来只养了两个女儿。在妻妾关系上,皇后虽有管理手段,却不甘被丈夫冷落,只相敬如宾,并没亲近笼络任何人,原先不太觉得,现在倒是感受到孤立无援。
毕竟事有凑巧,要不是第一锦黏上来表忠心,皇后也没发现自己还有被拍马屁的心理需求。
她瞧不上第一锦的粗鄙浅白,却也忍不住有了俯视对方的优越感,从智商和身份上双重碾压,再加上绑定够深,皇后到底把第一锦当成了自己人,手指头缝松一松,对第一锦就是一桶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