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珠忙跪下请罪,“是奴才的不是,奴才妄加揣测万岁与二阿哥心意。请万岁责罚!”
天菩萨啊,早知道就把顾英拉远些说话了。主子的耳力竟然还这样好,都隔着几道墙了,竟然还把他们的话原原本本的都听了去啊!
魏珠悔不当初。
康熙攥紧了被子一角,话也不说,兀自生气。他还以为保成终于不再置气,父子两个和好了。没想到这孩子还在故意气人!
他左思右想,想把臭小子叫过来再训斥一顿。但是一会儿觉得夜已经深了,犯不上这么大动干戈。一会儿又觉得,打孩子不能隔夜,不然他明天就忘了。
康熙的思想左摇右摆着,往事种种,都随着这股怒气涌入脑中了。他盯着陆仁嘉住的那个方向,万千思绪翻滚不休。可是忽然,一个坏消息也随着怒气扑进来。
好半晌,康熙深吸了口气,怒气压下去,脸色终于缓和。他有气无力道:“算了,不是什么大事,你下去吧。”
魏珠从这句话里听从了一丝无可奈何的疲累,他稍稍抬头,语气满是担忧,“万岁?”
“朕累了,你下去吧。”康熙朝他抬手示意,然后自顾自躺了下去。
魏珠不明所以,但也只能乖乖站起身,劫后余生般出了寝殿。
顾英见他满头冷汗,忙迎上来,“师傅,主子爷责罚您了?”
魏珠摇摇头,“没有。”他眼前闪过刚才的情形,把顾英往角落里拽了拽,眯起眼低声问,“这几日,有谁来悄悄跟主子说了什么吗?”
说实话,这糕点之事本也不是大事,不过是父子俩一个台阶。依着主子的脾气,他若是真的想跟儿子毫无芥蒂,今日就该把二阿哥叫过来骂一顿的。
但是很明显,主子因为一些事,或是羞愧,或是有难以明说的道理,总之是心里又跟儿子有了隔阂。
看主子的神态,又不像废去二阿哥太子之位时,那样悲痛和无奈。更像是一种左右无法平衡的不得已。
魏珠刚才跪着的时候就想了许久,总觉得这里头还有一点自己不知道的事儿。
顾英左右瞧过,确定周围就他们师徒两个,才压低声音附耳过去跟魏珠说,“昨天,三阿哥过来跟二阿哥说话,问他想不想继续当太子!”
魏珠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那二阿哥怎么说的?”
“他没说什么,后来又睡着了。”顾英的表情里带着后怕,“我没试探两句,二阿哥就把这话告诉我了。师傅,您说他是想干什么啊?借着我的嘴跟主子爷表忠心吗?”
若是以往,魏珠也会有跟小徒弟一样的想法。但是想想主子的复杂神情,他却没接话。他抬手照着顾英的后脑勺打了一巴掌,又疾言厉色追问道,“此事咽下去烂在肚子里,跟谁都不要提了。我是问你,这两日主子都见了什么人!”
顾英缩了缩脑袋,冥思苦想了一阵,又小声道:“两天前的夜里,我值夜困的快不行的时候,仿佛看着血滴子的人,翻进来了。但是看的不仔细,也不知道到底是谁。”
他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后来还以为自己做梦呢。
“血滴子?”魏珠低头沉思了一阵,自言自语道:“怪不得了。”
那就是说,毒害二阿哥的黑手,主子已经着人查到了。但是这个人到底是谁,主子不能揭露。所以他为了补偿二阿哥,才会纵容他在乾清宫随意行走?
冷汗顺着魏珠的脊梁骨往上爬。让主子爷都忌惮的人,会是谁呢?
顾英打量着自己师傅的脸色,眼底闪过担忧,“师傅,您想什么呢?”
他很少见师傅的脸色这样凝重,这是怎么了?
一句话把魏珠叫回了神,他忍不住又给了顾英一巴掌,“低声些,别把主子爷吵醒了!”
...
另一边,陆仁嘉确实也在被教育,被胤礽好好教育。
“爷叫你想办法讨好汗阿玛,你倒好,有口吃的全喂畜牲了!你就这么缺那口吃的啊!”胤礽说话还不解气,又发动了踹人技能。
知道他不可能真的打到自己,陆仁嘉还是下意识触发了被动技能,抬手就挡,“弘珠饿了,我就先喂他点怎么了!”
他不服气,梗着脖子跟胤礽对峙,“这里我人生地不熟的,又找不到人给他做饭,我总不能看他硬饿着吧!”
“你还敢跟爷犟嘴?”胤礽气不打一处来,然后打的更起劲儿了,“你守着小厨房,谁不能给他做一口吃的了!你就是不想给汗阿玛吃,你这个混蛋,昨儿早上还答应爷'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今天就敢气汗阿玛,爷看你是非得把汗阿玛心底对爷那点好念想都霍霍完了才行!”
陆仁嘉抱头鼠窜,“谁叫他骂我,我就不给他吃!”
他都准备好把老爷子当亲爹伺候了,谁知道他就哭两声,老爷子就那么看他。那个眼神跟看仇人有什么区别!
他间接因为老爷子中毒,他都没说什么。如果老爷子真像胤礽说的那么厉害,那凶手早就查出来了。他不想查就不查好了,还叫人当着他的面演戏,不就是故意欺负他吗?
一腔真心被人拍地上的感觉,他无端又感受了一回。很难受的好吗。
他就是不要把自己亲手做的好吃的,给忽视自己的人吃。
“你长本事了是吧!”胤礽狞笑,“谁家老子还不能训儿子两句了,你当自己的娇姑娘啊?打不得骂不得的!”
“爷告诉你,别说你了,就算是太子妃亲生的乌云珠,爷的嫡亲姑娘犯了错,汗阿玛想打想骂,别人也不敢说半个字!你算个什么东西,还跟汗阿玛生起气来了!”
听他这么说,陆仁嘉更不服气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咱们现在就是一个人。你既然把父子关系想的那么清楚,早干什么去了!你要是早这么会讨好他,也不会被废两次吧!”
话音一落地,空气顿时安静。
胤礽的脑子嗡的一下,就像被人揪住了后脖颈然后钉在原地一样,脸色僵硬狰狞,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早知道...被废两次...
陆仁嘉喘着粗气,气势十足的瞪着胤礽。他知道自己过分了,刚才下意识脱口而出那两句有点故意扎人心窝子,但是谁让胤礽先惹他的。
他是不会跟胤礽道歉的!
好半天,胤礽才缓过神来。他目眦欲裂,咬牙切齿逼视陆仁嘉,想辩解,但又觉得嗓子里堵着一团火让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最终,他只是默默消失在原地,临走前再没看陆仁嘉。
他走后,陆仁嘉像打了一场大战似的,再没有支撑全身的力气,轰的一下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