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愧是专业的厨子,剖鱼如庖丁解牛,利落分成几块,先取鱼身上最美味的部分,在油锅中滋滋一滚,油脂的焦香被微风送到了每个人鼻间。
紧跟着,秘制香辛料下锅,炒出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连容葭都忍不住咽口水,心思已然从面前的河水飘向了背后的美食。
却听陆宇真叫了一声:“好像有鱼上钩了!”
容葭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只见水面上的羽毛漂小幅度上下振动。在专业钓手眼中,这不像鱼儿咬钩的信号,更像是咬钩前的试探。
容葭做了个“嘘”的手势:“先别拉竿,鱼儿还没咬实呢。”
陆宇真一脸兴奋,赶忙闭上嘴巴点点头。难得他不受美食的诱惑,全心全意放在钓鱼上,俨然就是小孩子才拿到新玩具的模样。
容葭一边盯着水面的动静,一边和陆宇真传授技巧:“等这个羽毛浮漂明显被什么东西拉拽了,你就用力提一下鱼竿,这样能让鱼钩钩到鱼的嘴巴,回拉时便不容易脱钩了。”
陆宇真听了,怔怔地问:“那鱼儿不会痛吗?”
容葭短暂失语。少年,你很有加入动保行列的潜质啊。
这个问题深究起来太难回答了,她打了个马虎眼:“小公子年纪尚幼就宅心仁厚,你要是于心不忍,等比赛结束,将钓到的鱼儿都放生回河中,如何?”
陆宇真想了想,高兴地点头。
容葭想,也不知道陆府平时吃不吃鱼?
陆宇真忽地半站起身,手臂用力向上一提,可像是用力过度,整个人没站稳朝后栽去,好险被容葭扶住了。
收回来的鱼线末端空空如也,饵料不见了,鱼儿却也不见了。
“怎么跑了?”陆宇真跺了跺脚,懊丧不已。
“胜败乃兵家常事。”容葭安慰他,“钓鱼修心,你莫要着急,也不必太用力提线,多试几次一定能钓到的。”
——别着急,钓鱼是和大自然的游戏,也是钓鱼人和自己的游戏。
——钓鱼看似无聊乏味,但只要沉进去了,会进入一种奇妙的心流状态。那时候,你会忘掉很多焦虑,享受到世间只有自己一人的放空感觉。
恍惚间,容葭的耳畔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那是她还小的时候,父亲手把手教她钓鱼时不厌其烦告诉她的话。
年纪尚幼的容葭不识得人世间太多的烦恼,她甚至没有很多的焦虑需要去放空。
后来,容葭被时光推着成为大人,开始明白人为什么渴望一段属于自己的时间,为什么会追求所谓的心流状态。
她很想念容岳。
母亲是工作狂,在容葭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婚专注于开拓事业,父亲大部分时候是个看似不着调的人,很笨拙地养着容葭,直到发现了容葭的招鱼体质,两个人之间才算真正有了话题。
虽然不无抱怨,但相依为命的许多记忆都难以磨灭。
常滨的烤鱼已经备好料,鱼肉在锅中跟着汤汁汩汩沸腾,花椒和豆豉刺激食欲,腐竹和豆芽增添鲜美度,藿香提味,整锅鱼无论色、香、味,都是一绝,鱼尚未出锅,等不及的看客早已把灶台前面围了三层,从容葭这头都看不见了。
“这鱼卖吗?”
“常叔在这里煮鱼,肯定是卖的吧?要是不卖,不就是折磨我们吗?”
“唉,我能吃上一口吗?吃不上这一口我晚上也闭不上眼睛。”
常滨神情有些复杂。自豪是毫无疑问的,但又有些害怕,害怕容葭抓着他不停做菜,做菜,自己永远失去了钓鱼的机会。
常滨的厨艺太好了,拿着容葭给他的半吊子食谱,自己二次发明,竟能烹饪出和现代相差无几的烤鱼味道。这香味熟悉到容葭有一瞬间的错觉,自己还在原本那个世界,只是和小姐妹逛街时无意间路过某家烤鱼店。
她心头掠过一瞬间的黯然。
衣角忽然被人拽了拽,陆宇真正仰着脸,带着担忧的神色看她:“容姐姐,你在难过吗?”
“……不,怎么会难过?”容葭扯出一个笑容,“只是想起来一点过去的事,走神罢了。”
陆宇真眨了眨眼,不知信了没信,只是默默点头。
“啊,你看,浮漂又动了。”容葭指指水面,转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