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四简直分不清谁才是那个刀头舔血的人,要是妻子儿女能卖好价钱,余富铁定也头一个把他们拉出去卖了吧。他实在不耐烦和这人计较,翻了个白眼,一把夺过那串铜板,骂了一句脏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金四心情不好,余富又能好得到哪里去?损失这二百文钱巨款,不消说又记到容葭的头上。
天香楼内的营业状况也不容乐观,虽然还是照常迎来了一批客人,但所有人就像提前约好了一样,连一条鱼也没有点——同一天里,都吃过免费的了,谁还想花钱点鱼?没赶上吃白食的食客,听着旁边桌上津津乐道的逸事,心里自然而然也会觉得不值当。
这么一搞,余富费尽心机压价收来的鱼,反而成了卖不出去的烫手山芋。
养着吧,鱼儿离了水能活多久?客人们的心又何时才能回来?
余富愁眉不展地踱来踱去,终于有了决定,一边往楼内走,一边喊人:“小马!小马!”
不多时,见小马从二楼不紧不慢走下来:“掌柜的,何事?”
余富听他的语调比起平时有几分异样,心下狐疑:“我看昨天那批鱼多半卖不出去了,别放着了,你抽空将它们都处理好,让厨子做成腌鱼晒了。”
抽空?您看我这像能抽出空来的样子吗?
小马一边嘴角向上扯了扯,看到余富眼里,先起了一层无名火:“你这什么态度?”
小马家有一个多病要供养的老母,为了守住一份稳定的工作,向来指东不敢往西,否则也不会成了天香楼留到最后的工贼。
此刻,这个受气包却一改往日的窝囊劲儿:“掌柜的,我不干了。”
像是吐出一口郁结于心的闷气,说出这句话后,小马整个人的精神气都为之一振。
这话像是一记耳光掴在余富脸上,无声却清脆。余富又惊又恼,想不到一个逆来顺受的伙计变成了这样,声音都打了磕巴:“什么?你、你怎的突然说不干就不干了?你要做什么去?”
小马犹豫了片刻,豁出去道:“罢了,迟早你要知道,瞒着也没有用。我要去容家做工。”
——容家!
余富眼前猛地一黑,慌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太阳穴,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又是容家!
想都不用想,是那个叫容葭的死丫头挖了他的墙角!
余富对小马这个员工谈不上什么感情,也没什么惋惜,只是纯粹咽不下这口气。他满额头的青筋都在突突乱跳:“你、你给我滚出去!”
“好嘞,马上就给您滚。”面对老雇主的愤怒与狠话,小马却满面春风,像是得到了什么赞美似的。
见状,余富又是险些没站稳一个踉跄。
那个天杀的容姑娘!
余富先是急怒攻心了一阵,但情绪终究是慢慢调理了过来。容葭一介女流,根本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什么做买卖的经验,只知道用不要钱的东西揽客,能赚到仨瓜两枣的吗?
谅她的饭馆开不了几天就要关门大吉。余富安慰自己,他甚至不消动一根小手指,容葭自己就能把自己折腾死。
这么一想后,余富的心情总算是舒坦了一丁点,脚步虚浮地走回店内。他一亮相,成片抱怨声立刻响了起来:“怎么回事?掌柜的,怎么还不上菜,这都等了快半个时辰了!”
余富不得不马上切换殷勤的笑脸,点头哈腰:“稍安勿躁,客官,我这就去催厨房,这就去。”
从这天起,一连小半个月,来天香楼的顾客都见识了一件新鲜事儿:不知为何,向来用鼻孔看人的余掌柜忽然亲自做起跑堂端起了菜,好事的人问起,他就吞吞吐吐,只说是原本的伙计有事回家了。
容葭并不关心余富的焦头烂额,喝了原见月帮忙从饭馆带来的热汤,她的状态已经好了许多。紧急辞工的小马踏入医馆之时,她甚至还在跟身边的人交代事情。
“找一块木板,写上字宣传一下,就说两日后在河边,我要召开钓鱼比赛,排名前列的钓手都有彩金奖励,头一名,奖一两银子。”
“……姑娘,我们有一两银子……?”罗良材顿了顿,猛地想起常滨那边确实有些进项,再加上天香楼的赔款,不能说没有,但一开口就全花出去了,这可行吗?
容葭丝毫没迟疑:“不下饵哪能钓到鱼?”
见她如此笃定,罗良材嗫嚅两下,没再说什么。
容葭顿了顿,继续思考自己还有什么事情没来得及处理,就见小马在门边探头探脑,脸上带着重获新生的渴望。
容葭很理解他的感受。只可惜,她的未来钓鱼公司,账上其实还是赤字呢。
即使赤字,也不代表不能招贤纳士了。这才叫老板的艺术。
谁说古代没有福报呢?
谁说古代没有画饼呢?
容葭微笑着对小马招招手,开口道:“我们钓鱼公司正在初创阶段,可能不能马上付给你很高的报酬,但未来你做的每一分贡献,都会被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