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无缺怕冷也怕热,如果现在要让她选最喜欢的季节,她会毫不犹豫选择晚春。毕竟已有实践证明晚春时节她不开暖气,也能靠容鸢的体温生存下去。而以往温无缺会觉得四季都不怎么样,夏天至少比冬天好。
温无缺自打一年内经历了数度的四肢重建手术后,身上的肉就再也没养回去过,让陪她复建的大厨寒香寻颇为懊恼,感觉给她食补加药补的,最后都成了浪费资源,什么也没补上。温无缺对此不以为意,她认为瘦点无非就是以后的衣服要量体裁衣重新做一批,没什么大不了的。
结果没想到太瘦带来的最大副作用不是视觉上的,而是体感温度上的,她变成了低体温的体质。这导致温无缺自己都怀疑她的四肢已经永远留在了车里,现在的手脚是医生用来哄骗她的高功能仿生假肢,不然为什么她的血液好像永远都不往四肢走似的,让她总是觉得冷。
鉴于她的体温已经低到失去了自我调节能力,尽管她一直讨厌空调带来的干燥与憋闷,却不得不开始频繁使用空调来调节室温。
温无缺冬天离了暖气寸步难行,她出趟门就算里三层外三层甚至套上她以前量身定做的滑雪服,不再贴身的打底衣保暖效果也大打折扣。温无缺不想去定做新的,偶尔需要去到户外宁可在她剪裁得体的高定套装外头套上鼓囊囊的长款羽绒服凑合下。反正也丑不了多久。
夏天比冬天强很多,温无缺处于室内的时候,就算早晚不开空调,也不会感到难受。温无缺喜欢到了中午,在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候,就给室内的空调设定28℃的恒温,这样她万一需要出门的时候也会更适应户外的温度,不至于因为温差太大动辄中暑。
可是现下尽管温无缺对喜爱季节的选项答案变了,她对讨厌的季节也变了。
3天过去了,她对夏天和容鸢睡一张床上这事爱恨交织。
容鸢怕热,不把空调冷气温度打下20℃她根本睡不着,室温太低了温无缺只能钻容鸢怀里睡,还是经常在后半夜冻醒,因为容鸢给她捂热了以后嫌她身上烫,睡熟了就会无意识把她推开。温无缺醒了就一边打抖一边越过熟睡的容鸢去够空调遥控器,偷偷把空调温度拨回28℃,再把遥控放到自己这边的床头柜上,睡得离容鸢远远地。
天亮以后容鸢会因为室温升高加上她生物钟不可思议的准确度,在7点左右睁眼,不客气地推好不容易入睡的温无缺一把,索要空调遥控器。通常这个时候容鸢会看在温无缺的面子上,把温度调低在22℃或者24℃之间,这个温度对温无缺来说也太冷,不过容鸢不会再深睡了,也就不介意温无缺黏上来蹭她的体温。
两个人会相安无事睡到温无缺嫌热,自己悄悄退开一些。容鸢昨天开始恢复出门晨跑的习惯,温无缺退开刚好方便她在不吵醒人的情况下偷偷下床出门。温无缺一个人睡回笼觉,觉得凉了正好可以把空调温度调回28℃。
“恨”有这么多,“爱”就很简单了。
那些她们在夜色里借着窗帘边沿漏进来的朦胧光线,交换着炙热的吐息,掌心贴着彼此汗湿的肌肤细数每次摩擦引起的战栗,凭着本能向对方尽情索取的时刻,足以消弥俩人在温度上的异见,让她们每天乐此不疲地争一个空调遥控器争上半宿。
由于寒香寻这次的金明池改装方案动了硬装的原因,虽然不至于到改变墙体解构的程度,金明池的改装审批还是比计划中下来得晚,目前开业时间又推到了7月下旬,比预定的时间会晚上半个月。寒香寻倒是不急躁,上次外部试吃会在回头客中的收获了不错的反响,迟一些开业不会影响太大。她还特批了容鸢多休息几天,就算去店里也不用呆那么晚。
容鸢呆在家的时间变长了,她早上出门跑完步,在体育中心简单冲个凉换身衣服就去店里,和其他厨师长一起再确认下新菜有没有可以提升的地方————尤其是她研发的那个什么假酒————午饭后会打包一份员工午餐回家,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还趴在床上睡觉的温无缺挖起来。
温无缺昨天睡得迷迷糊糊被她扶起来喂了一口假酒,甜味炸弹瞬间在她味蕾上开花,直冲鼻腔,温无缺咳了一下清醒过来,涣散的瞳孔对上焦后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揽过容鸢后颈,用一个结结实实的吻把这份齁甜回敬给她。最后这个吻结束在了容鸢家的浴缸里,温无缺坐在热水里,用鼻尖蹭着容鸢颈窝憋笑,暗暗觉得这假酒可太棒了,绷不住笑人抖得厉害,被容鸢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后脑勺。
今天中午温无缺就留了个心眼,没有睡死,等容鸢回家把被子一掀,一巴掌眼看要落在她屁股上时,灵活得侧身向旁边一个翻滚,从床上弹坐起来。
“你每天叫我起床的方法可以温柔些吗?”温无缺一边抱怨着,一边去扯空调被过来包住自己。就算空调温度是令她感到舒适的28℃,光着身子突然接触到冷气还是让她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容鸢没有应声,只是默默偏头指了指墙上的挂钟。
温无缺留意到自己裹上被子后,容鸢才神色放松下来,把视线转回自己身上。温无缺来劲了,凑上去猛地敞开被子,在容鸢再次移开目光前跪起来搂住她肩膀把她一起包进了被窝里。
“我还没洗澡换衣服。”容鸢瞪着她,说。
“你跑完步才冲的凉换的衣服,一天洗那么多次都该洗脱皮了,你不脱皮你家洗衣机也该脱力了,”温无缺劝诱道,“再说你等会儿反正也要换床单,你现在换干净衣服做什么?陪我一起睡个午觉呗。”
“你现在需要的就是起来吃个午饭,而不是睡午觉,你早上压根就没起过床。”容鸢嘴上不赞成,却还是轻轻将温无缺推开了些,好给手脚留出伸展空间,把自己外出穿的背心和运动长裤脱了,只穿着内衣,和温无缺一起盖着空调被躺回床上。
温无缺贴着容鸢被午后的日头晒烫的皮肤,破天荒地拿起枕边的空调遥控器,把温度降到了24℃,然后才满意地把脸贴在容鸢胸前,搂着人继续她被打断的超长回笼觉。
温无缺不知道容鸢有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从过去两天她们难得的大白天相处经历来看,容鸢不睡午觉。但是眼下,她们就这样搂在一起躺了不到半小时而已,温无缺耳边熟悉的心跳声变慢了,她惊讶地抬起脸来,看到容鸢歪着脑袋枕在枕头上,呼吸均匀而轻浅。
看起来不知道“困”字怎么写的容鸢竟然睡着了。温无缺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忍不住想抓过手机留张影纪念一下。能看到容鸢这么没防备的样子的机会可不多,通常她是比容鸢晚睡,可那也是一天中夜色最沉的时候,她都看不清容鸢的脸,等她们能看清彼此的时候,容鸢又总是比她先醒。温无缺回忆了半天,上次看容鸢睡觉还是去寒香寻家送罗汉果那次,容鸢随后就从梦里硬生生咳醒,睡相并不安稳。
温无缺尝试用右手撑着床垫把自己上身支起来,探出身子、伸长左臂,去够自己搁在床头无线充电板上手机。因为不想吵醒容鸢,她动作幅度不大,试了几次都差那么点距离够不到,于是转而去拿了容鸢的手机,划屏直接开了相机应用。她准备先拍了照片,等等趁容鸢醒了不注意的时候再偷偷发给自己。
寒香寻的电话就是在温无缺找好角度,即将按拍摄键的时候猝不及防闯进来的,提示来电的弹窗挡掉了容鸢的睡颜,温无缺手一抖按错了接听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