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十年后。八百里外的琅山,和他们脚下且兰城的水中秘道。虽然也有这样那样的不同。
但,背后藏着同一个人。
或者至少,用了同样手法,必然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除了不记得琅山里发生的事之外,令公子可有受其他的伤?”百里恭又问。
陈谦摇头:“没有。小儿说,林伯伯一直在保护他。他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说是林伯伯护着他,他才没有发生可怕的事。虽然他不记得那可怕的事到底是什么了。”
“所以,令公子弱冠尚未婚娶,是一直在等林府的女儿?”百里恭随口问道。
“是。林家小姐今年方才及笄,才可论婚嫁。”
“林盛呢?他的离魂症,是因为琅山之事有的吗?”百里恭继续仿佛很随口地问。
但这次,陈谦没有随口回答。
他沉默了。
整件事中他唯一想隐瞒的,其实只有这一桩而已。
郡守重臣,为天子守国土,与黎民做父母。
林盛在出任牂柯郡守之前已罹患离魂奇症,却隐瞒不报,这往大了的说是欺君之罪,往小了说也得治他个渎职。
可事到如今,尤其又是在这位面前,瞒是瞒不得的了。
陈谦只得硬着头皮道:“林府君的离魂症已有多年未犯,大夫都认为他已经痊愈。他并非故意隐瞒不报。此次,约莫是因为昨日爱子遇难,他伤痛过度,心志受损,才会再次犯病。还请先生……酌情予以宽待。”
“纠察自有有司,并非我的职责所在。”百里恭道。
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听在不熟悉他的人耳里,着实是难辨喜怒。
甚至还有些不怒而威。
陈谦听得一颗心直往下沉。
常定回头瞥了一眼,没忍住插了话,“有司纠察,也无外乎法理人情。如果林府君是因为救人才受伤染病,我想,有司也不会不顾情理。”
常定知道自己这算是在帮林盛说话了。
常安失踪,以他现下的心境,与十年前儿子失踪的陈谦颇有些感同身受。
因此对会出手救人的林盛,观感好了许多。
陈谦闻言,转头觑了“白先生”一眼。
当然也没觑出什么来。但心却定了不少。于是想了想,回答了身后那位原本问的问题:“林府君的离魂症,确实是琅山之后才有的。大夫认为,是因为他掉下山时磕破了头的缘故。”
“你不这么认为?”百里恭听出了他语气中那点微妙的不以为然。
陈谦语带犹豫道:“我不确定。我给他请了最好的大夫,用上了我能找到的最好的药,可他头上的伤,还是花了一个多月才养好……但他伤好之后,就……”陈谦仿佛找了下词儿,“完全好了。之后连头疼都没犯过。”
他的语气甚至带了点困惑。
常定听得有些想笑。
陈谦大概很少遇到这样的人:受了很重的伤,很艰难才养好,但伤好之后就跟没事人儿一样了。
常定对这种人却很熟悉。他们多出身小富之家,有疼爱自己的父母,没缺过衣,没缺过食,痛了就哭,哭过没多会儿就能因为吃到口儿好吃的就开心起来。
简而言之,心大。
心大的人,连伤痛都不容易在他们身上留后遗症。
是有八百个心眼子的世家子弟羡慕不来的。
可是那样的话,那离魂症又是怎么回事?
百里恭正待继续问。却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抵上了他的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