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燕顿时哑住,却依旧似笑非笑地望向呆愣的众人。
有人已经开始发抖,颤颤巍巍小声地:“我没看错吧......祁渊他不是被琼华尊者给封印了吗?!为何会——”
“......嘘!”另一人比他声音更小,“你快别说了,没看到海主跟道尊脸都黑了......”
祭坛石门前,无人敢动,周遭空气都好似已然凝固。
在场仅有少数人参加过十九年前的那场惨战,原因无它,只是曾经奔赴仙魔大战之人,大多都已战死陨落。
他们都知晓魔神祁渊有多狠恶,实力有多么的强悍,但凡在那次战役活下来的人,都不会选择主动回想当时情景。
而这十九年间,新出生的年轻修士们,亦是在其威名的震慑下听着长大的,自然而然地便会感到恐惧。
先前,他们庆幸魔神已不能出世,感怀着逝去的先人。
如今,当危难再次降临于世间,在绝对的威压面前,只剩下恐惧,只有无穷无尽的恐惧。
俄顷,魏黎鸢最先打破寂静,她微一拉弓弦——
“我说过的吧,”祁渊蓦然瞬身到魏黎鸢身旁,暗红的眼瞳瘆人地微微一转,瞥向她的耳侧,淡漠出声:“魏大小姐,你不适合去做蠢人。”
众人的呼吸刹那间愕住,穆浠额眉顿蹙,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摘下插在发间的发簪“听雪迟”。
褚秋白却突地抓住她的手,背对着她默然不语,好似在告诉她莫要冲动。
穆浠狠狠咬牙。
可恶......
仙盟叛徒一事尚未查明,不能如此露面,尤其还是当着他的面......
她虽信任现下在场的五杰三人,可祁渊并非是那么好对付的,当年也不过是仙盟耍了个小聪明,又误打误撞将魔神封印起来。
就连千年前的四象神君,都未能将其镇杀......
拥有天道的一半神魂之人,莫不能小觑,否则祁渊他又怎会活到现在。
魏黎鸢睁大双眼,瞳孔骤时缩紧,指尖抑制不住地轻微一颤,紧接着她像是下定决心般,速度极快地凝成一支灵箭,迅猛地射向身旁之人。
“蠢人?”她哼呵一声,“——你是再说你自己吗?”
带有修罗气息的红箭“咻”地刺穿祁渊的胸膛,旋即魏黎鸢疾步向后撤去,来到北轩钰身边,再一瞥穆浠跟褚秋白,轻淡一笑。
来不及再缓吸一口气,只见祁渊神色漠然地望向他们,胸口紫黑色的血液细细流出。在与穆浠相视之时,他噗嗤笑笑。
褚秋白冷冷地看着他,飞身来至北轩钰身旁。穆浠被他护在身后,眼瞳已然恢复正常,正黯然地垂着视线。
祁渊如同感觉不到痛楚一般,运转魔息将灵剑取出,心情好似很好地笑着:
“嗯,很好,差不多都来了。”
顾名思义,他在说初代五杰。
“只是可惜了琼华,不然......”他轻嘲地笑出了声,故意引起他们的怒火。
不待他说完,褚秋白便召出白玉京来,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哗然,他渐渐恢复本来容貌,神情极为冰冷:
“生死有命,但我师妹,千不该万不该因你所故。”
“十九年前,是我之过错,亦不该放她出宗历练——”
他不再说下去,冷眼望向祁渊,白玉京被他紧紧握在手中,剑身嗡鸣,透着白金神光。
穆浠心情交杂,缓缓阖上眼睛,转瞬又睁开,一丝无情神性落在其中,她眸若冰潭般盯着地面。
二十五年前,青云五杰成名不久的第三个月后,她那夜做了件错事。
那件事的真相,只有她跟褚秋白知晓——世人只道,前代归墟宗宗主丘闵天死于一剑穿胸。
却不知的是,哪一柄剑。
早些年,听雪迟其实并非完全受她控制。仙宗之人,鲜少有人能让神剑神器认主,多为仙剑仙器。
“神”字器物,乃是千年前,神域跟魔域大战后,所遗留降世下来的,带有神力。其中四象神器之力,最为强悍。
“仙”字器物,为后人结合天地灵力所造,虽不输于“神”字器物,但受限事物良多。
丘闵天此人,对待穆浠算不上极好,同然待褚秋白亦是如此。他并非纯良之人,不然听雪迟也不会认穆浠为主。
那夜,丘闵天寻穆浠,想借她之手,释放归墟宗千年镇压在寒潭之底的真龙。
穆浠当年不知他此般目的,亦不知是释放那条真龙,她知晓的是——丘闵天入魔了。
事情察觉的太过突然,若不是她的那双金瞳看到丘闵天周身缠绕着的魔气,或许当夜归墟宗必因真龙逃出而出事大乱。
她没有答应丘闵天,念及师徒情分,也并没有斩杀已经发狂毫无理智的师尊,只是将他打晕。
穆浠原本想在此之后,去寻宗内的医修长老,谁料丘闵天突然醒来发狂,充血的目光直冲冲瞪着穆浠,口中说的话含糊不清。
“——净......盟......现。”
穆浠讶然,她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病症,听雪迟尚未入剑鞘,她很横剑在前,本欲抵挡师尊发狂的攻势。
谁料,噗呲一声,丘闵天唇角带笑,胸前的鲜血喷洒在穆浠苍白颤惊脸上,她向来平静的眼瞳眨了一眨。
恰好同踏进大殿之内的褚秋白四目相对,待她回过神来后,只见丘闵天在临死之前,含着诡怪笑意,叹息着一口气:
“——大梦一场......终究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