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正好,她懒洋洋地靠着他。春日的阳光像融化的蜜,缓缓流淌在屋顶的青瓦上。微风拂过,檐角的风铃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谁在低低地笑。
顾御诸躺在屋顶上,眯着眼睛看太阳,像只餍足的猫。她的衣袍松散地铺开,被风掀起一角,又懒懒地落下。
"盖聂。"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
"嗯?"他闭目养神,声音低沉,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晒太阳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想。"
"骗人。"她嗤笑一声,翻了个身,手臂搭在他胸口,指尖无意识地拨弄他衣襟上的纹路,"这要是以前,你大概还想着天下苍生呢吧。"
盖聂睁开眼,侧头看她。阳光透过她的发丝,映得她整个人像镀了一层金边,连睫毛都泛着细碎的光。远处的山峦起伏,云影浮动,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方温暖的角落。
"现在没想。"他说。
"那在想什么?"
"你。"
顾御诸愣了一下,随即大笑,笑得整个人滚进他怀里,发梢蹭过他的下巴,痒痒的。
"风流死了啊,盖聂!"
他没回答,只是伸手接住她,动作比年轻时慢了几分。风又吹过来,带着草木的清香,混着她身上淡淡的酒气,莫名让人心安。
顾御诸摸出一个小酒壶,晃了晃,仰头灌了一口。酒液顺着她的唇角滑下,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午后饮酒?”盖聂瞥了一眼,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
"嗯嗯。"她理直气壮。
他没反驳,只是伸手。
她挑眉,故意把酒壶举高,手腕一转,酒壶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弧线:"午后饮酒?"
"偶尔。"
她笑嘻嘻地递过去,他接过,仰头喝了一口。酒液顺着他的喉结滑下,顾御诸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凑过去,在他颈侧轻轻咬了一下。
盖聂手一抖,差点把酒洒了。屋檐下的树影婆娑,斑驳的光点落在他的衣袍上,像是谁撒了一把碎金。
"盖聂。"她趴在他耳边,声音带着笑,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耳朵红了。"
他沉默片刻,忽然翻身把她按在瓦片上,动作却比年轻时迟缓了些。低头吻住她时,他的发垂落,与她的白发纠缠在一起。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暖得让人昏昏欲睡。远处的鸟雀扑棱棱飞起,又落在更远的枝头,叽叽喳喳地叫,像是偷看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顾御诸闹够了,终于安静下来,头枕在他腿上,闭着眼睛晒太阳。她的呼吸渐渐平稳,胸口微微起伏,像是被阳光晒化的雪,柔软得不可思议。
“以前呀,看见你用菊露的时候就觉得,你真的更软了…露水洗净尘埃,洗涤了过往,你从剑圣变成盖聂,让你的人间有了饭香,这样倒满足了王先生的期望。……”
“宁儿下山月余,我都有些想念他了。你想不想?可不能只我一人深情……那孩子分明那样内向,怎的忽然想起入江湖呢…要不是现世太平了些,我真要随他下山去,就像那时和你和小庄……”
“还记得吗?宁儿小的时候就要一柄剑,我说我来制上一柄,你却非要抢我的活计,为什么呀?……后来你就一面给他做剑,一面在太阳底下看他练功…那小木剑还存在咱们的小匣子里呢,小小的,多适合他。……”
“我念了子房的信,小圣贤庄也重新建起来了…要是早上几年,就送小庄家那混小子去上学,免得带坏宁儿。……”
“这个年纪,你怎么忽然这么爱哭呢?上次春天天明婚宴,你那表情把人们都吓了一跳,真好玩。唉——这个年纪呀…蓉儿眼角也有些纹路了…你俩还算不爱笑的,但还是——…”
一阵暖风拂过,她安静下来。
她忽然轻念:“芳与泽其杂糅兮,羌芳华自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