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猛然回过头来,看见顾御诸的第一眼似乎错愕,这种神情滞留在她脸上。她的嘴唇微微颤动,却始终没有发出音节。
顾御诸仍是恣意抱胸的姿态,可眉间带着些惑。她与“绯烟”没有故事,只是在墨家机关城打过照面,可她的眼在求助,令她想起了另一双眼——像小鹿一样。……
“晚上好。”顾御诸语气很平。她向前走去。
“……你怎会在此。…”焱妃气息不稳。
“哈,”顾御诸摊摊手,“被绑来的。”
焱妃的眼中突然闪出光彩,她问:“你不会永远待在这里的,对吧?”
“或许吧。怎么?”
鞋跟落在地上,发出令人愉悦的声音。焱妃向顾御诸缓步走来,她身上有一种女人的香味。
“你见过月儿了吗?就是——那个孩子……”
“谁,千泷?”那是她唯一见过的称得上“孩子”的人。
焱妃的眉抽了抽:“不……那是谁?那不是她的名字。”
顾御诸拿着下巴忖度着什么,这表现又让焱妃以为她在想什么复杂的事,然而她在想:原来她就是天明那小子的小相好…
“云尧,我请求你——”顾御诸被焱妃真挚的语气吵醒,她抬眼一看,那些飘落的樱花突然凝滞在半空。焱妃向前一步:
“带她走。”
“一码归一码,”自顾御诸想起高月与天明的关系,她便决定要顺便带她走了,可总不能亏待了自己,她说:“我又能得到什么?”
“你到星宫来的目的是什么?——我猜,是为了当年韩国九公子之死罢。”
顾御诸哑笑一声:“猜对了,有些意思。看来你也没有完全沉溺在与燕丹的摆家家里。”
焱妃不快地皱了皱眉,可毕竟有求于这没礼貌的白发女人,她平复下来,继而说:
“你要咒印的解除方法,或真正的下咒者,我都可以告诉你——我是东君。”
东君,仅次于太一的阴阳家高层,确实有些权威。顾御诸也不觉惊喜,解咒方法她早就有也早就知道,而她还没想好如何对待下咒者。
不过至少不亏。
"行吧。"她懒洋洋地说,星砂从地面腾起,"不过若那丫头自己不肯走,我不会多费口舌。"
焱妃静静注视着她:"她会的。"
"嗯?"
"当光落在她掌心时——"焱妃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她会想起燕国的雪——和那个骄阳似的孩子。"
顾御诸却突然大笑出声。她猛地转身,紫袍扫过满地残花,惊起细碎的光尘。
“你究竟不知,自己身处何方!”她眼中闪出焰火。
焱妃疑惑地皱住眉。
“你眼前之境是否改变过?”
焱妃的否认印证了顾御诸的想法,她解释说:“首先,你见过荆轲之子荆天明,所以你应当曾于蜃楼中留存,可你自知眼前风景并未更换——你所处之地是一个空间,而非真实存在的建筑;又或者——你从未离开星宫,只是太一用什么把戏将星宫中的影像投射到了蜃楼之中。
星宫又是何地?东皇太一从不现身却知星宫九分事,你入阴阳家数十年不会不知道罢——这星宫——
即是衪的虚鼎内。”
眼见焱妃陷入沉思,顾御诸掸掸衣袖,抱起胸笑说:“你女儿能否逃离,仍要看东皇太一的意思。”
可焱妃竟真说出令顾御诸意想不到的话:“所以,你才是唯一能救她的人。”
顾御诸蹙眉:“什么意思?”
焱妃的目光落在她怀抱着的木剑上,“这把剑,似乎很趁手。”
顾御诸二指摩挲起菊露,挑眉说:“不愧是东君。”
焱妃的唇角极轻地扬了一下,像雪地上掠过的风痕,转瞬即逝。
"我只是一个母亲。"她说。
她扬起下颚:“好了妈妈——那就先请你告诉我,琅嬛中关于韩非子的藏书为什么毁了?”
“是我所毁。”焱妃平平说。
顾御诸捏住眉心,显然无奈,可她已经不想问什么动机和缘由,她在避免揭晓答案。
殿门在身后无声闭合。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前,顾御诸回头瞥了一眼——焱妃仍立在原地,墨发垂落,衣袂不染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