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呢?大叔,你会想念阿云姐姐吗。”
盖聂的心又被刺了一下,他的眉心抽了抽,却没有回答荆天明,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思念。
“阿云姐姐的手总是温温的,阿云姐姐总是笑;她说她知道我的本事,我就凭这句话每天练剑;她和大叔你的话我都记得,比月儿的脸都要清晰。可我现在却不敢进去见她一面,就好像我一进去她就会消散一样。
我好像做了一场梦,梦见了我娘亲,可我醒来时看见的却是姐姐。她说你杀了我爹,可我一点气都生不起来。现在她就躺在那儿……”
荆天明抬起头与盖聂对视,他湿润的眼前蒙了层空虚的雾霭,余的便是悲、是恼。
“我是不是选错了?”荆天明带着哭腔问。
盖聂将手放在荆天明的肩头,荆天明青涩的脸与两年前那稚嫩的脸重合,他一时不支,靠在盖聂肩上。
“天明,听我说。”盖聂缓和语气,让荆天明回想起顾御诸,“她救过你,也救过我,我亏欠过她,但你绝不能亏欠于她,她想你诚实,她喜欢看你的笑,天明,你发现了吗?她早知是这般结果,却还是愿意让你自己选择,手中的剑为什么而挥动,只有靠你自己去寻找答案。”
荆天明哽咽起来:“我知道,可是、我想再笑给她看,想让她看见我练成百步飞剑,想让她看见月儿——”
“天明,相信她。她会醒来的——”
几日后,楚军到达新安。
诸侯军的官兵以前曾因服徭役、屯戍边地路过秦中,秦中官兵对他们多有凌辱。等到秦军投降了诸侯军,诸侯军的官兵乘战争胜利的机会,像对待奴隶和俘虏一样地驱使他们,随便折磨侮辱秦军官兵。秦军官兵多在私下议论说:“章将军等欺骗我们投降诸侯军。如今能够入关破秦自然很好;如果不能,诸侯军俘虏我们东去;秦势必把我们的父母妻子全部处死!”
诸侯军的将领们暗中听到了他们的打算,报告了项少羽。项少羽就找来季布、钟离眛商量说:“秦军官兵还很多,他们心里不服,到了关中不听从命令,事情必然岌岌可危,不如杀掉他们,而只与章邯、长史司马欣、都尉董翳一起入秦。”于是楚军夜间把秦军士卒二十多万人处死掩埋在新安城南。
荆天明终于忍受不了,在一次作战后指着项少羽的鼻子怒骂道:“项少羽——我带领墨家支援楚军是念在你我旧时的情谊,你到现在却随意杀人!”
项少羽大笑:“小子,收收你的慈悲吧,我再说一遍,这里是战场,不是你们的江湖。你若不服,大可领着墨家回你们山沟子里!”
“你这混蛋!——”荆天明抄起拳头扑上前去,与项少羽缠斗起来,众将士欲上前阻拦,却被项少羽喝止。
“你变得让我恶心!”荆天明一拳砸在项少羽的脸上。
项少羽一记重踢到荆天明下腹,“别说大话了,你算什么东西!?”
荆天明咆哮道:“好啊——项少羽,从此你我恩断义绝,我不当你兄弟,你就老老实实当你那狗屁少主吧!”——
两人从帐内打到野外,从傍晚打到深黑,他们说出的话越发绝情,就好像彼此是灭门的仇人。
盖聂自知该拦,却还是兀自观望。
到了深夜,两人终于精疲力尽,他们就这么横七竖八地躺在土地上。
“你这个没人生养的东西,下手这么狠。”项少羽骂着。
“你禽兽不如,我祝你全家都死光。”荆天明喘着粗气,抬不起手来。
“妈的!”项少羽又骂一句,竟大笑起来。“很久没打得这么痛快了!”
“你算什么东西?等小爷我练成了百步飞剑,打得你屁滚尿流。”
“哈哈哈哈哈哈!我项少羽等着!——别说我没劝你,三天内带着墨家的人离开,一根毛都别留在这儿!我当我的将军,你当你的巨子,听见没有?!”
“还用你说!?”
两人相视,看见对方被自己打得鼻青脸肿的模样,同时笑了起来。
次日,卫庄又出现在楚军营地,他与盖聂说过赵高想要杀死胡亥,并与刘季约定在关中称王的计划。盖聂决定与刘季通信合作,而暂时留在楚军队伍中,这件事纵横二人独自商议,此外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