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刀足矣。”谢清无奈,她知道齐双晚出门定非草率决定,而其剑法大概也有自己三成水平,那也够了。
“你看这姐姐妹妹啊,这张狂之词都一模一样,就跟商量好了似的。”齐征雁揶揄道,嘴角挂着笑,随即问道:“那门腌臜亲事,可退了?”
“退了。”谢清端起杯热茶,低头吹了吹热气,将茶盏轻轻捧在手心。
“好!时下在这荀灵,你的名声不可谓不响。”齐征雁正了正神色,“那将军府打上你的主意。一来,他们家以安稳为念,远避纷争,一向不与朝中权臣结亲,以免招来圣上的疑心;二来,若娶了你,府上不仅多了几分医名,更等同有了一位免费的神医。将来他家人身上的病痛,怕是都能高枕无忧了。这一手算盘打得真是精明。”
“无妨,医者治世救人,无人敢不敬三分。”周雨薇整理着书案上的竹简,“更何况我徒又不是那任人宰割的羊,有声名作保,有武艺傍身,有医术为恃,做事自带三分道理。这亲她们想结就能结,我们便想退就能退。”
齐征雁看周雨薇眉间尽是不屑之色,心领神会地笑了笑,继续讲道:“这萧承光是个胆小的聪明人,素来行事低调,深谙中庸之道,凡事以自保为先,不敢贸然与朝臣翻脸或闹出风波。那司尹家男儿的命如今悬在你的手上,就算是顾忌他的面子,将军府也不敢发作。当初背着你结下这亲,不过也是在赌你性子软,想你吃这哑巴亏罢了。”
谢清静静听着两位长辈分析,看向墙边的苍落刀:“倒是还没让我使出什么招,刀往脖子上一抵,便签了字。”
“竟如此顺利,咱们为你准备的后续种种应对之策倒无用武之地了。说到底,还是刀剑好使。”
周雨薇心里默默得意:此徒得我真传也。
“那萧靖和没还手,没在你走之后闹事?”齐征雁得到谢清肯定的答复,继续说道:“若是如此,想来也只是顺手推舟罢了。”
“什么样的老子养出什么样的男儿罢了。”周雨薇很不以为意,“要脸的人做不出撕破脸皮的事。倒是那蒋绘春要吃这个哑巴亏,自作主张拉起来的亲事,如今被对方和自家男儿联手退了亲,这不是赤裸裸地打她的脸么?当初结亲时萧承光便睁只眼闭只眼,这下估计更是当缩头乌龟装作什么事都不知了。”
谢清还记得当初自己把这荒唐的亲事告诉周雨薇时,周雨薇差点把手上还在冒油的锅给砸了,先是把谢清的娘和爹骂了一通,又是把将军府的那几个人痛骂了个遍,最后才被齐征雁安抚下来说“别急着生气,先给她出出主意吧”。
如今周雨薇这么解气,倒也可以理解。
齐征雁手上的豆子正好挑完,又拿起旁边的青菜掰了起来,嘴上却没停下:“如今天下正乱,京城倒了一大片人,皇宫那边正在急召天下各路名医。谢清,你要做好准备。”
谢清点点头表示明白,便听齐征雁接着说:“咱们荀灵这地看似离京城十万八千里,实则势力复杂,盘根错节,这司尹在被远派此地前,乃是宗政的得意门生,今后发展如何尚未可知;荀灵地处临海边境,二十万大军于荀灵城外驻扎;而两个亲王被男帝派到此处,表面上是为了历练,实则暗中是监视与制衡,显然,就算萧氏一族向来谨慎小心,也难逃猜忌。男帝派两位素来不睦的男儿同行,是为让他们之间彼此制衡监督,防止其中一人与军中势力暗通款曲,远在千里之外悄然生出不该有的野心,养出一头连他都难以掌控的蛊。”
“你这些话从前不与我徒儿说,现在倒是悉数相授啊。”周雨薇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望向齐征雁。
“别打岔,我不说,你徒儿这么聪明,也未必不明白。”齐征雁瞥了瞥说话的人,又扫了一眼正在憋笑的谢清,拿起青菜叶轻拍桌面,继续分析道,“现下天降灾祸,男帝与众皇男悉数病倒,朝中重臣也不能幸免于难。咱们荀灵的这两位亲王倒是逃过一劫,现下不知还坐不坐得住。谢清,你身怀解方奇术,我不得不提前和你说这些话,让你做好准备,行事要处处小心。那将军府不追究你,除了雨薇之前说的原因,怕是也是朝廷有所动作,将军府内忙着应付,无暇顾及你这边。但你须记住,怀璧之人,最容易引来觊觎之眼。乱世之中,各方势力明争暗斗,你切莫成了他们相争之下的牺牲品。”
齐征雁的神色很是严肃,虽是在关心谢清,语气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她虽身着布衣,那种似有若无的上位者气势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
“雁姨,你放心。”谢清也跟着严肃了起来,正色说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与齐征雁比起来,周雨薇身上的气势倒是弱了好几分,除此之外,倒是多了几分......地痞流氓的无赖感与江湖气。
但谢清不敢说出来,怕下一秒就要被这个人满院追着打。
周雨薇从书案前起身,踱步到她身边:“你雁姨啊担心你,双晚昨日临行,她也是絮絮叨叨拉着小双晚说了半个时辰的话,我都听得不耐烦了!咱们教了你们全身的功夫,如今你的剑术我已然放心,且你向来沉稳有主意。行于世间,有勇有谋自是完备至极,我倒是不担心。千言万语,为师呢,只希望你平安。”
谢清很久没听过周雨薇说过这么长一段的正经话了,上一次见她这么认真,还是五年前给自己讲剑谱的时候。
于是她小步退后:“师母、雁姨对我恩重如山。今后我行于世间,必先保全自己,再行其它。”
齐征雁欣慰地走到谢清身前,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只见谢清一楞,显然不太适应头上这只爱抚着的手。齐征雁严肃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宠溺后辈的笑容,她转身便对周雨薇说:“我饿了,今天轮到你做饭。饭呢?”
周雨薇眨眨眼睛,无话可说,只好端起齐征雁挑好的豆子和掰好的青菜往厨房走去。
“我去打下手!”谢清自告奋勇。
“来吧!”周雨薇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自打出名后,谢清便彻底不用再借着采药的由头早出晚归,开始神龙见首不见尾。唐蕖得到的说辞是女儿被各州权贵邀去救人,实则谢清有所权衡,并没有接手那么多的病人,偶尔出个远诊,大多时候在齐征雁这里过夜,和齐双晚睡一张床。
如今齐双晚下了山,她正好可以独占床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