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和众多“尿眠体”同胞一样,每晚睡觉之前,徐照眠必须去一趟厕所,无论当时是否具有尿意。且上完厕所之后,必须立即睡觉,否则就会因多看手机一眼,陷入“想上厕所,但不想下床”的纠结状态。
徐照眠为此很烦恼,尤其是冬天,当必须亲自下床、打开门、穿过一条幽静的走廊,才能抵达冰冷的蹲坑时,让这个世界爆炸的念头到达了顶峰。
徐妈妈听女儿抱怨多次,心疼不住,终于决定在大一结束的暑假带对方去市人民医院进行检查。
血常规、尿常规、尿微量蛋白测定,白带常规……一套下来,除了窦性心律有些许不齐,简直再健康不过的青春女大学生。
徐照眠:“那怎么办呢?”
医生:“这属于小时候养成的习惯,经年累月,说起来都有点强迫了,这样,我给你开点调节植物神经的药,你拿回去吃一阵,睡前不要琢磨上厕所,看看能不能好。”
医生是这样说的,徐照眠只好照做。
然而越琢磨不上厕所,上厕所的念头越强烈,有一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竟然去了六趟厕所。
徐照眠望着头顶漆黑的天花板,叹了口气,终于不得不承认,习惯是多么强大又恐怖的力量——当年她妈就不应该为了改掉她尿床,一晚上叫醒她两次!
唉,总之就是很心烦。
如果烦心事只有这一件,每天不过多上两次厕所,习惯着习惯着也就习惯了。可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上厕所什么的都是洒洒水,最痛苦的是:她睡觉必须保持室内一片漆黑,否则毫无睡意,而她对床的室友,却要每天在电脑前打游戏到凌晨两点。
因为懒得和人交流,徐照眠自认是非常宽容的性格,许多事情,比如带血的姨妈巾扔在共用的垃圾桶中、出门不带钥匙每次都要她下床开门,水卡一而再再而三地忘记充值转而向她借用但不还,她都忍了,但电脑屏幕亮到半夜这事儿,她忍不了。
“你这样非常影响我睡觉。”徐照眠趴在床头,喊了两声,说。
对床仰起头:“你不是有床帘吗?”
“那也透光!”
徐照眠难得这么坚决,对床只好看了眼时间,拜托道:“最后一把,就一把,完成任务马上就好。”
最后一把,最后一把,她看是最后亿把吧!
气不打一处来,徐照眠用力翻身,埋进枕头,不知道哪时睡着的,反正做了一晚上噩梦,第二天顶着青黑的眼圈上专业课早八,宛如被魔鬼掏空。
徐妈妈听说这事,不禁又心疼:“长期下去怎么行,你找时间去和辅导员反应一下。”
徐照眠仰头望天,要是和辅导员反应有用的话,她就不必隔三差五和她妈哭一回了。
上学期,另外两位室友就去和辅导员说过,但辅导员觉得那位同学成绩好,又是团委干部,和了会儿稀泥就把她们打发了。
现如今,让她这位在学院毫无存在感的咸鱼去找辅导员,辅导员认不认识她都不一定。
徐妈妈大概也感受到了女儿的为难,隔了会儿,回复:“那你去校外租房住?”
徐照眠等的就是这句话,一串感恩母亲的表情包,只差跪下来尽孝。
徐家算中产家庭,父母都是县城里的中学老师。但近两年家里老人的身体不太好,时不时住院,开销也大。
徐妈妈:“房租控制一下,你爸说两千块左右,先找一圈,看能不能找到不错的整租。”
母上大人和父上大人联合发话,徐照眠恨不得当天就出去,但碍在连续几天的专业课,她还是很听话地走完了过场,才在周六早上去看房。
她一共挑了三个地方,有离学校十分近的,也有相对远的。远的都靠近地铁,交通便利,一室一厅一卫,精装修,月租1888,貌似十分值得,但进去转了一会儿才知道,周围真的太吵了。徐照眠严重怀疑自己住久了会得躁郁症。
只能去近处看看了。
近处交通自不必说,步行十五分钟即可抵达教学楼。就是整租的价格,差不多同样的装修比起远处,翻了一倍多。
“奶奶,我是学生,可以少点吗?”徐照眠站在出租屋门前,一脸尴尬笑容。
奶奶姓赵,约摸六十,本地人,闻言笑了声,十分爽快地拒绝。
徐照眠面皮薄,霎时有些挂不住,但越看这地方越好,挣扎了几秒,又道:“赵奶奶,我租很长时间的,又爱干净又不胡来,还是您女儿的校友,您看可不可以给我稍微便宜一点,就一点。”
刚刚上楼时和老太太聊天,知道对方女儿以前也在江大读书,今年六月份带外孙出国了,这边的学区房才空下来。
赵奶奶:“已经很便宜了,你看周边又是大学城,又是重点高中,又有商圈,房间里还是九成新的高档家电,不是我房子多,又看你是江大的,我都舍不得。”
老人家看着和善好说话,实际内心一杆秤,账算得明明白白。徐照眠也清楚,见确实拿不下,冲对方笑了笑,打招呼正要离开,对方又叫住她:“小姑娘,整租的不行,合租的要不要,差不多的?”
徐照眠很讨厌合租,尤其是和不认识的人,让她感觉很不自在。当即摇头。
奶奶:“你来都来了,顺便看看嘛,楼上有一间,也是你们江大学生,小姑娘也爱干净,也不胡来,蛮合适的。”
中国人最大的诱惑之——来都来了。
徐照眠倏地顿住脚步,回头:“那去看看呢。”
虽然决定去看,徐照眠还是不抱多大期望。她可以想象已经住了两个月的房间是怎样充斥着他人的痕迹,然而进门后一路,震惊不小。
“厕所这么干净啊?”
“那小姑娘隔两天就用八四消毒液刷一遍,不错吧,干湿也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