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这日,青云镇的晨雾里混着冰碴子。
钱满仓缩在茶馆门槛上搓手,老掌柜的指关节上结着层白霜,一碰就"咔咔"作响。他眯着昏花老眼往街口张望——那里不知何时多了口黑漆棺材,棺盖上积了层薄雪,雪粒排列成密密麻麻的"偿"字。
"柳、柳掌柜!"钱满仓的破锣嗓子冻得发颤,"街口那棺材...棺缝在往外冒热气!"
柳莺儿正在煮姜茶,闻言指尖一顿。金步摇上的雨燕突然炸毛,振翅撞向窗棂——外头的霜花竟然在窗纸上拼出张人脸,眉眼与白清风有七分相似。
牛大壮踹开后院门时,屠夫独臂上缠着的麻布已经冻成了冰壳:"河面...全封住了..."他扯开衣襟,漕帮刺青的蟠龙被霜覆盖,龙睛处凝着两滴血冰。
"丙戌年霜降..."白清风残魂的声音比冰还冷,"钦天监的养尸棺..."
黑棺材四周不知何时跪满了人。花四娘瘫在棺首,媒婆髻上的绒花变成了冰凌;鲁三锤闷头凿着棺钉,木匠的墨斗线冻成了血红色的冰丝;最瘆人的是棺材缝隙里垂下的那缕白发——正随着呼吸般的节奏轻轻飘动。
"开不得!"钱满仓突然扑上去抱住鲁三锤的腰,"里头是..."
"砰!"
棺盖突然炸飞,寒雾中坐起个穿道袍的身影。冰霜覆面,唇间含着枚翡翠瓜子,心口插着把熟悉的匕首——正是当年白清风自尽用的凶器!
"清风...?"柳莺儿白发无风自动。
道袍尸体突然睁眼,眸中无瞳,只有两簇幽绿的鬼火。他抬手抓住心口匕首,喉间挤出砂纸摩擦般的声响:
"师妹...我冷..."
整个青云镇突然剧烈震动。茶馆地窖裂开道缝,露出底下成排的冰棺——每口棺里都躺着个"白清风",有的缺胳膊,有的少腿,最骇人的是居中那口小棺,里头蜷缩着具孩童尸骨,怀里抱着块"钦天监首徒"的玉牌。
"原来如此..."柳莺儿指尖轻抚金步摇裂痕,"他们把你的魂魄...分藏在二十四节气里..."
"用全镇活人的阳气...养着这些尸块..."
牛大壮突然暴喝,屠夫独臂插入自己胸口,硬生生扯出根冰蓝色的心脉:"老子这条命是道爷给的...今日该还了!"
漕帮刺青的蟠龙离体飞出,裹着心脉撞向主棺。道袍尸体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冰牙:"好徒弟...为师等你多时了..."
棺材里的孩童尸骨突然睁眼。
小清风抬手接住蟠龙,冰霜顺着他指尖蔓延,转眼把整条龙冻成雕像。鲁三锤闷哼着劈下桃木斧,斧刃却被尸体咬住——
"咔嚓!"
木匠的虎口迸裂,鲜血还没落地就凝成了"逆徒"二字。花四娘尖叫着甩出鸳鸯帕,媒婆髻上的冰凌炸开,露出底下另一张脸——
竟是钦天监老监正年轻时的模样!
"清风我儿..."冰棺中的孩童开口,嗓音却是苍老的,"杀了她...你就能活..."
道袍尸体缓缓站起,匕首尖端对准柳莺儿心口。白清风残魂突然剧烈波动:"燕娘快走!那是..."
"你的肉身!"
柳莺儿突然想起及笄那年,自己曾在昏迷中听见的话——
"用这丫头的纯阴命格温养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