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里笑意盈盈,听得裴安心中茫然又慌张。
这夜半月黑风高,此人行事鬼鬼祟祟,可江月明半点不惧还甚是欢喜,这——
教他莫名想起话本里写的……
夜会情郎。
此时关山鹿的那句调侃猛地冒了出来,围着他转转悠悠——
“江大人要是哪日被旁人捷足先登,郎君到时哭都没地方哭去。”
裴安当即便双手使力,两手撑着窗框便要翻进屋去。
不行,无论如何,他决计是要进去瞧瞧那是何人。
这时屋中灯影一晃,似是有人正朝这窗子走来。
那人步子轻快,行走间还与屋里的人谈笑:“你且先坐着品茶,我速速关个窗子便回。”
于是裴安一抬眼,瞧见了走来关窗子的江月明。
与平日的淡雅大不相同,江月明两靥生春,衣裳打扮锦绣辉煌,金丝银缕游走如虹。眉如远山黛,眼似秋水波,额间还点着一枚赤色莲花钿,衬得她肤白如雪,明艳照人。
裴安此时眼睛瞧着她,竟一时间忘了动作。
他已记不清有多久没见过她这般悉心打扮梳妆了。
不曾想江月明见了他,面上立时便敛了笑容,先是睇了他一眼,接着没好气道:
“又做什么啊登徒子,这怎么哪里都有你呢?昨夜闯本相的马车,今晚还要翻本相的窗子,这窗子也是你能翻得的?”
“我,他……”
裴安本想说那人凭什么能翻窗子进去,这时江月明伸了手便去关窗子赶他。
“他什么他?那是江某的故人,与你不同,你可比不得。”
裴安急道:“你所说的这位故人是谁,我这一路追过来,只见这人行事鬼祟——”
江月明像没听见似的,只去关窗子,完全不理会他的话。
忽地夜里送来一阵凉风,从他的衣袍旁徐徐吹过,江月明秀眉微蹙,以袖掩鼻,问道:
“你今日到底去了何处,身上的胭脂水粉气怎得这般重?”
“我没有……”
“没有?没有你这衣上哪来的异香,闻着与进了花楼似的,快走快走。”
昨夜与她遮掩,今天白日里一整日都未见到人影,晚上回来还似是去了外头偷香窃玉。
江月明百般嫌弃地将他往外推。
“安隐,你听……”
“不听不听,你赶紧走开,本相没有闲心搭理你,你想去哪个花楼就去哪个花楼,本相再也不管你了。”
“走开!”
……
两人正拉扯不下时,忽听到屋中之人轻咳了一声,一道悦耳深沉的男声传了过来,
“月娘子怎得关个窗子关了这么久啊,本公子等得都着急啦——”
江月明闻屋中之人催促,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见裴安还在眼前,便忙抬手掩唇,长指上的玛瑙戒子闪着亮光。
她挺了腰板与他道:“裴行之,你没听到三郎等的急了正喊我么?你再不走,我可教三郎来赶你了。”
“三郎?!”裴安震惊道,“你什么时候还……”
他说着便更觉要进来瞧个仔细了,江月明的手却稳稳地扶着窗框丝毫不让与他半分,将话说的理直气壮:
“本相的事你管的着么裴行之?你整日嘴里连一句实话都没有,眼下还反倒先盘问起本相来了?”
“赶紧给本相消失!”
说罢她右手抄起窗旁插着梅花的青瓷花瓶便冲他丢了过去,那花瓶正丢在他怀里,江月明见状顺手一推,教他重心失稳一个趔趄从窗沿处跌了出去。
“江安隐!”
江月明见他跌了出去,得意地冲他扬了扬下巴,轻哼一声,继而“砰”地关紧了窗子。
裴安狼狈地抱着个花瓶,瓶里连水带花地洒了一地,也溅了他一身。
“安隐!”
他顾不得许多,忙上前去推那扇紧闭的窗子。
江月明则早在里面将窗子插了锁扣,他再使力推也移不动分毫。
裴安心急如焚,抬手便拍那扇窗子,“江安隐,你把话讲清楚,屋里那三郎到底是谁啊?”
这时只听得江月明说道:“登徒子,你若再敢拍本相的窗子一下,本相明儿个一早就把你送出府去。”
她话音刚落,外头的拍窗声立即便停了。
“安隐——”
裴安在窗外央求。
“登徒子,收声!”
外头立刻便又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