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告栏前挤满了看考场的同学,胡谣踮起脚尖时,冬日的阳光正好斜斜地打在公告栏上。李潇潇的名字早就不见了,她的座位已经空了半年多了,但公告栏右上角用透明胶贴着的校庆舞台照,在阳光下泛着陈旧的光泽。
“她去北京集训了。”班长凑过来压低声音,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考场安排表,“听说要考北舞。”
胡谣怔怔望着照片里李潇潇的芭蕾舞姿。签年冬天那个在班主任办公室举报他们早恋的女孩,如今连毕业合影都可能不会回来拍。舞台照上的李潇潇穿着白色天鹅裙,脚尖绷得笔直,就像她曾经固执地挡在胡谣和杨珩之间的样子。
“听说她妈妈特意请了北舞的教授...”班长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放学铃声想起,教室后门传来收拾书包的响动。杨珩走过来时,他顺着胡谣的视线望向那张舞台照,沉默地递来一瓶矿泉水。瓶身凝结的水珠滚落,在榜单上洇开一小片潮湿的痕迹,正好模糊了“男女生非正常交往”那栏已经褪色的字迹。
胡谣最后看了眼那个空座位。阳光透过窗户将课桌分割成明暗两半,就像某些无法言说的青春往事——既不是纯粹的黑,也不是彻底的白,而是定格在记忆里的,某种温暖的灰色调。
期末考试成绩单像片锋利的冰片,轻飘飘地落在胡谣课桌上。那个刺眼的403分(不含听力)在纸面上微微反光,胃部突然痉挛的疼痛让她不得不按住腹部。安绮雯的646分在旁边熠熠生辉,而杨珩的367分刚刚达到艺术生文化课本科线,这个数字像把钝刀,缓慢地割开她的呼吸。
“没事的,”安绮雯推来杯热奶茶,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滚落到成绩单上,“下学期还有三轮复习...”声音戛然而止,她看见胡谣死死咬住的下唇已经泛白。
放学铃响过三遍,储物柜区的声控灯明明灭灭。胡谣机械地转动密码锁,“咔嗒”一声弹开的柜门里静静躺着本黑色笔记本。杨珩凌厉的字迹劈开扉页:
“寒假计划:早6点图书馆,晚10点视频讲题。”
每个字的笔画都像用尺子比着写的,连标点符号的墨迹都比平时深三分。胡谣摸出口袋里焐热的薄荷糖,糖纸窸窣的声响在空荡的走廊格外清晰。她将糖塞进杨珩的储物柜,下面压着的纸条上,爱心画得歪歪扭扭,就像他们此刻七零八落的文化课成绩。
“一起加油。”
月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相邻的储物柜上。影子边缘模糊地交融,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胡谣转身时,看见杨珩站在消防栓旁边,手里攥着那张纸条。他嘴角动了动,最终只是将纸条折成小方块,塞进校服口袋。
他们都知道,在这个决定命运的冬天,克制比放纵更需要勇气。就像素描时最难的永远不是浓墨重彩的铺陈,而是留白的分寸。